『1』第一章林为走了，不留下一点痕迹


　　都市的夜，一轮惨淡淡的月，如同疲倦的女客脸上苍白的容颜，在这深夜，更增加了凄凉的感觉，苍白的月光，透过我的窗户中没有拉上窗帘的空隙，肆无忌惮的钻进我的房间，而我，手里拿着一杯红酒，独自就这样坐着……如惮定。酒杯中泻入了月光的味道，却有着一丝丝的苦涩。
　　多少个周末的夜晚，我都这样，与红酒相依为伴，拉开窗帘，就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了，可是我却不敢拉开这道窗帘，怕月光照亮我的孤独，怕泄赎这苍白的月光。这千秋万世的月光，我怕与她为伴。人的心理真是奇怪，自己做得坦坦然似的，但在心理，却脆弱得打不开一点心扉，因为，心已碎，化成泪。
　　以前，真的是心碎成泪，任着眼泪沿着晶莹的酒杯，一颗一颗的，宛如透明的珍珠，一点点，一粒粒，与红色的液体融合成一体，忧伤的……如今，两年了，我的眼泪已经流干，红楼梦中，林黛玉说要还贾宝玉一世的眼泪，我不是林黛玉，所以我没有一生一世的眼泪可以流，才不过两年，我的眼泪已经流干。所以，如今，只剩下心伤，我的心和我的眼泪都已经没有了，有的，只是这千年的月光，和无尽的忧伤。
　　林走了，走得不留下一点点痕迹，带走了这个屋子里所有的欢笑，他一直是一个细心的男人，所以在临走之前，他打扫了这间屋子，把他自己的气息扔到了垃圾桶里，彻底的为自己的行为作一个真正的了断，也完全的斩断了我与他的爱情，我有时都怀疑，我们之间这样的是爱情么，能够这样不留一点余地的清扫干净的爱情。
　　从来不知道林的答案，他会说，宝贝，我爱你。
　　于是这就成了我和他的爱情。
　　认识林的时候，我还是一个刚刚大学毕业来到s市找工作的女孩，同多数南漂的女孩子一样，怀揣着一个美好的梦想，来到了s市这样的特区城市。
　　那时的我，很年轻，很爱笑，晴朗的天空我笑，美丽的花朵我笑，年轻的心是雀跃的，看见的都是高兴的事情，真正的无忧无虑。
　　据说s市的工作很难找，但对于我，居然意想不到的顺利，大学之时的涂鸦之作帮了我的大忙，那些变成了铅字的文字让我在面对主管的时候，居然非常沉着气的微笑，后来，进了这家杂志社的时候，主管崔扬说：“知道那时为什么用你吗？”我笑笑说不知道。他在那儿说：“就因为你的笑容，你有世界上最干净最纯净的笑容。”后来怎么对着镜子左顾右盼，也看不出他所说的最干净最纯净的笑容是什么样子的，只是这样子一来，我的笑容倒成了杂志社的一面招牌。大家都当成笑话来说。
　　没事的时候，芳姐就在那儿打趣，“小言，笑笑。”然后一帮同事就在那儿起哄。
　　我在杂志社做编辑助理，每天的工作呢，就是先看看稿子，有时也自己写点小短篇什么的，崔主管觉得写得不错，也就变成了小小的铅字。还有就是帮编辑排一些版面啊什么的，因为是新人，我还是很乖巧的，会帮同事们做各种杂事，订快餐啊，买报纸啊，相处融洽。
　　在我转正后不久，芳姐带着我出去做一个专访，我们推出一个财经系列的人物报道，这里边采访的也都不是什么大人物，一般就是那种在s市小有名气的那种公司老板，让他们谈谈自己的创业过程。而他们，大多数也非常愿意合作，做一次免费的宣传。s市最让人感受得最多的就是那种经济狂潮，说穿了，也就是物质第一。有一则故事上说的，s市的人，就算没事做出去也是去看楼盘，看汽车，在这样的人文环境下，大家不重视物质才奇怪。
　　这次采访的是一个玩具厂的老板，厂址在附近的d市，但在s市有一个办公楼。最早的时候厂是设在s市的，因为所有的工厂都外迁，s市市内的工业都在迁移，所以厂址转到了附近的d市。据说，玩具销路非常好。
　　我们是去他的办公室采访的，在二楼，一楼是一个货品展示场兼卖场。秘书示意我们进去的时候，他正对着窗户接一个电话，“放心，江董，货品已经发出去了，你的事情我一直关注着呢。一定按时到。好的好的。”很好听的男中音，转过身来的时候，神采飞扬的样子，光洁的额，理着小平头，不过三十四五的样子，一边叫我们坐。看到我，他眼睛里有一种发光的东西，在s市呆了这么几个月，我对这种欣赏的眼光已经不陌生了，只是这次，我有种羞怯的感觉，我想我的脸红了，正在手脚无措的时候，芳姐已经和他握手，说明来意，“林总，我们约好的。这是莫小姐。”他笑笑“好。”但眼睛却盯着我，被那么一看，我心里有一种暖暖的东西正流出来。
　　也许，这就是loveatfirstsight。
　　想象过无数次自己的爱情，是象张爱玲笔下的，轻轻“嗨”一声吗？还是如红楼梦中的“似曾相识”呢。
　　也许，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就是唯一的，无法用语言来描绘的。
　　幸好，他不再看我，而是专注的回答芳姐的问题，很自信的神采，有种飞扬的美丽。
　　他就是林为。
　　接下来的几天，我时不时眼前浮现了林的笑脸，那自信的，睿智的眼神，那飞扬的神采，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谈过恋爱，大学的时候也有男生打电话来约会我，可是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情。我想，这回，我是真的快恋爱了。
　　可是他呢，他有老婆吗？他会看上我吗？一边在祈祷老天帮忙，希望有个机缘再看他一眼，一边在告诉自己，千万别抱太大的希望，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想象了无数个场景来诉说自己导演的缘份，于是，那一篇篇的爱情小小说写得越来越顺手，可是，主人公永远都是笔下的自己，不是不叹息的。生活中却一如既往，期待中的他一直没有出现。
　　在一个周末说服自己后，终于跑到了那家玩具店。因为那儿的东西大概都不零售，跟店主商量了好久才买了一个小小的白色玩具熊。
　　在那儿逗留了好久，他也没有出现。我想他是不在。
　　抱着那个玩具熊回家，放在床上，这是一个小小的房间，我来s市之后，就租住在这儿。
　　夜里，却做了梦，满天的雨丝中，与他邂逅。
　　醒来，盼望下雨，可以延续这份恋爱的思绪。
　　周一的时候，步行去上班，我住的地方离杂志社不太远，走路大概半个小时的样子，所以早上，我都是散步上班的。这样的感觉很好，我讨厌挤公交车。
　　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旁边的一辆黑色奥迪正坐着他，当我发现他的时候，他也正好向外看，就看到了我。就这样四目相对，空气凝住了。我脑子里已经是一遍空白，只记得那双亮亮的眼睛，直到后面的人使劲按喇叭，才知道已经换成绿灯。他回过神，冲我招招手，把车驶走了。
　　我在心里笑了出来，幸好，他没有开奔驰宝马，s市满大街的奔驰宝马，我觉得少了一点内在的东西。奥迪多好，不张扬。多一点内敛。
　　就这样的邂逅足够我美美的回忆了一天，上班都是带着笑的，小娟不跑来笑我“看你，嘴角含春，是不是谈恋爱了。”一整天的时间觉得过得特别快，事情也做得特别顺利，下了班还在杂志社多呆了一会儿，写了篇小稿子。
　　回去的路上，已是华灯初上，满市霓虹了。快到家的时候，发现路边停了一辆奥迪，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这时，车门开了，出来的居然是他，林为。
　　“莫小姐，我猜你大概住在这儿。”也是的，距离早上遇到他的地方，这是附近唯一的居住区。
　　他大踏步走过来，这时才看清他，很高，比我足足高了一个头。
　　“我叫莫言，他们都叫我小言。你以后不要叫我莫小姐了。”梦里想了千万次的相会，真正等到出场的时候，才发现，文字场景一切遐想的东西是多么的多余，也许所有恋爱中的女孩子心都是这样飞扬的吧。
　　“为什么在这儿等我？”还是忍不住问了。
　　“不为什么，就是想在这儿等你。”很简单的对话，诚挚的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我，我看得见眼睛里盛满的诚意。于是，我笑了。
　　“你笑起来真好看。”他大加赞扬。
　　“是吗？”我张开双手在路上转圈圈，期待以久的幸福让我心神飘飘的。
　　然后，我们一起去必胜客吃饭。一路上，我都在笑，他说，我的笑声很能感染人，所以他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并说自己年轻了好几岁。“跟你一比，我觉得自己都老了。”他乐呵呵的。
　　我很真心的对他说，“林为，你一点也不老，呵呵，刚刚好。”
　　从小到大，我就不喜欢同龄的男孩子，觉得他们太幼稚，而林，正好是这样一个成熟的男人。何况，我不是早就对他一见钟情了吗？
　　回去的路上，林牵了我的手，我没有拒绝，也许正在心里期待着，他的手指修长，有点干燥，有力，温暖。这是一双男人的手。
　　他送我回家，看到我房间的灯亮了才走。
　　林一走，我就倒在我的小小的床上，开心的笑了。心底有一个声音在说，小言，你终于恋爱了。这种感觉真的是太美好了。
　　接连几天，下了班我们都约在一起，他送我鲜红的玫瑰，以前还觉得玫瑰这种东西俗艳，但这时却觉得这是收到的最好的礼物，只有这种浓烈的芬芳，才代表我们之间浓烈的感情。我们手牵手一起散步，一起在路上疯笑，一起……有一次，在我上楼之前，他拉了我一把，于是我就跌入他温暖的怀抱里了，他的胸膛硬硬的，不过很舒服，我还来不及感受，他的吻便落了下来，很轻很浅的，正觉得有点遗憾呢，他的头又压了下来，这是一个绵长的，热情的长吻。我只觉得有些甜密密的轻飘飘的，脚下有些发软，但又很期待。他搂紧了我的腰。长吻结束了，我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看了他一眼，脸却更红了，于是赶快溜之大吉。一口气冲回屋子里，却收到他的短信，“言，很高兴吻了你。晚安。”脸更红了。
　　这是我的初吻，无数次憧憬过会给什么样的人，今天终于送出去的，很好，很甜蜜。
　　在一个晴朗的夏日午后，在我的小小宿舍里，终于，我变成了他的女人。第一次，我很疼，但是有一种悲壮的献身的感觉，毕竟，能够取悦他，我是幸福的。他抱着我，心疼地说：“言，你是好女孩，我会一辈子对你好。”谁知道一辈子多长呢，不过，我喜欢听这样的情话。
　　几天后，他出差了一次，回来的时候，领我去了一个花园小区，买了一套两房的样板房，我喜欢那种非常简约式的设计，家具都是现成的，当晚就搬进去了，在那张白色的大床上我们毫无保留的做爱。
　　爱和欲，始终是一体的。
　　就这样子，同大多数来s市的青年情侣一样，我们同居了，在这个小小的家里我们经营着我们的爱情。我在快乐的恋爱着。
　　感情上的顺利带来了事业上的顺利，基于我的超常的进步，崔主管在半年后升我做了编辑，薪水也涨了一截。我是满足的，不管是生活，还是事业，尽管还谈不上事业，但在工作上是走了一大步。
　　林为是一个很细心的男人，我们的居所基本上都是他在打扫，我喜欢做饭，而且手艺还不赖，但我讨厌收拾厨房，讨厌打扫卫生。
　　所以每次吃饭后，他都快乐的洗碗，而我，通常是跟到厨房，看着他把一个盘子一个盘子清洗干净，有时跑去抱着他的腰，枕在他的背头，觉得暖暖的，心里特幸福。
　　他叫我宝贝，我就懒洋洋的假装没有听见，林就会跑来看我在沙发上干嘛，我就闭上眼睛装睡，然后他会低下头吻我，我就眨眨眼睛，假装刚刚醒来，然后快乐的说，睡美人被王子吻醒了。乐此不疲的玩这个游戏，林非常配合，在这方面，他很纵容我，有时还说我是他长不大的女儿。在那时的我的心中，他还真是我的白马王子。一个风度翩翩的白马王子，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离开我。
　　一个周末，林说要回d市，我知道他家是d市的，所以就让他回去，林一走，家里的热空气似乎都被他带走了，我一向有些胆小，这样的房间还真不敢一个人住，于是，叫了好友蓝雨来陪我。
　　蓝雨是我的大学同学兼闺中密友。一个晚上，我都在同她絮絮叨叨说林。说他的笑容，说他的温柔体贴。
　　“小言，看你的样子，一副走火入魔的样子。”
　　“雨，你不知道，他人真的是太好了。”
　　“是是，大小姐，全天下的人就数你的林为最好，行了吧。”
　　“本来就是他最好嘛。”
　　“我还真服了你，你还真这样认为。呵呵”
　　“呵呵，你也取笑我。我不理你啦”
　　“好啦，我的大小姐。”
　　蓝雨一边拿着我放在床头的相框看，一看评价，“还真是郎才女貌啊，就是觉得年纪大了点。”
　　“我觉得刚刚好。”
　　“知道，你大小姐有恋父情节。”
　　其实这只是一张大头贴，每次磨磨蹭蹭的叫林去拍照片，他都不愿意，我后来也习惯了，毕竟人家是一个公司老总，给他点面子。林说是自己不上照，一拍照就觉得自己丑，倒是很乐意给我拍照，于是整个影集里都是我的倩影。
　　床头相框里镶的是一张大头贴，还是有一天晚上我们在大街上溜达的时候，死活把他拉到影印机前拍下来的。幸好，没有很突兀的样子，我很喜欢这样，就把他镶在相框里了。并放在床头，没事的时候拿出来看，自己又偷着乐一阵子。
　　蓝雨躺在床上一边看杂志，一边听我说着林的种种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