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这是一个并不新鲜的课题。
从清末君子上书光绪,引荐法兰西革命的激进范例开始,让。雅克。卢梭的思想、马克西米利安。罗伯斯庇尔的实践在百年中国,已是耳熟能详。
大学历史课堂不断提及那个激动人心的时代,使得一代又一代的中国学生为之神往,心魂飘荡;每当民族危亡人心动荡的年代,马赛曲的歌声总是在知识分子的救亡曲中首先唱响——塞纳河畔飘来的旋律既融进了国际歌,也融进了中华民族的国歌,它最好不过地证明:法兰西风格的政治文化已经融进了中华民族的政治血液、政治性格。
然而,正因为如此,这又是一个亟待给予新解的课题。
卢梭的思想究竟产生于什么思想环境?除了社会经济层面的分析——这一方面我们过去已作了很多,它与中世纪救赎传统在思想史本身的源流关系上究竟有何关联?上与马丁。路德的宗教改革,中与同时代人的启蒙哲学,下与罗伯斯庇尔在法国革命中的政治实践,卢梭与他们究竟在哪里相会?
2道德理想国的覆灭
一片相会关联域以后如何催长法兰西风格的政治文化?
由此,又如何发散形成欧陆一派政治哲学、政治性格,与英美一派政治学、政治性格双峰对峙、二分天下?法兰西风格的政治性格如何融入中国近代政治文化?这一输入对中国近代意识形态的形成如何产生影响,产生了什么影响?所有这些问题,亟须从学理上给予梳理和说明。
一
1976年以后,大陆的世界史研究突破极左思潮的长期束缚,对于上述问题已经取得了一些开创性成果。1989年王养冲、陈崇武编译了我国第一本《罗伯斯庇尔选集》,给大陆学者、读者研究思考罗伯斯庇尔实践卢梭思想的失败悲剧,提供了第一手资料;同年出版的陈崇武著《罗伯斯庇尔评传》,考证了罗伯斯庇尔与卢梭思想联系的关键性史料,提出了一些富有启示的见解;191年高毅在张芝联指导下的博士论文《法兰西风格:大革命政治文化》,把研究探角直接伸入上述关联域,资料之丰富,方法之新颖,令人耳目一新。但是,由于下列四个方面的限制,国内研究尚处于开创阶段,上述问题尽管有所涉及,甚至有所突破,毕竟语焉不详,未中肯綮,至今仍未有令人满意的回答。
一、资料建设尚不全面。
例如卢梭的两本代表作:《致达朗贝尔——论观赏》①和《让。雅克审判卢梭》至今尚未译出。不了解前者,即无法全面理解卢梭的社会观、政治观,以及卢梭思想的这一关节点:为何排斥英国的政治学说和政治制度?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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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3
了解后者,则难以理解卢梭与启蒙运动的分裂,分裂之后卢梭本人的思想状况。
中国人普遍以《忏悔录》理解卢梭之生平,而卢梭本人却早已声明,《忏悔录》是他的失败之作,正是为了弥补这一失败,他在四年之后方写作《让。雅克审判卢梭》,以抵消《忏悔录》之影响。
二、学科壁垒尚未打通。
在国内学术界,卢梭思想属哲学、政治学范畴,罗伯斯庇尔实践属史学范畴,史学等待哲学、政治学的学理说明,哲学、政治学则等待史学的史料实证。在相互隔阂、相互等待中,这一牵连大革命史、政治学说史诸多关键的热点问题只能置于冷处理阶段,双方都有所涉及,双方都语焉不详。
三、研究视野过于偏窄。
大陆学界较多注意观念冲突下的社会经济因素,却忽视当时各种观念本身及其相互关系的梳理。这种“纵向”
有余“横向”
不足的研究视野,貌似深刻,处理失当,反而会出现一个从常识看来却难以交代的尴尬局面:对于当事人并不知道的“深层动因”
,后人似乎比当事人知道得还多,对于当事人当时已十分明确的观念史事实,后人却不甚了了。
四、意识形态的框架束缚尚未突破。
对于大陆主流学术界而言,冲破极左思潮的束缚,目前已并不困难。但是冲破极左思潮得以滋生的意识形态框架,至今还步履维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