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鱼和母亲自南方旅游归来时,晒得像一段黑檀木。
先生到机场接她们,小心翼翼。
好像母女俩是砍开的半个椰子,一碰就会汁液横流。
本想把母亲接到自家,但老人坚持回干休所。
送母亲回去安歇后,先生的精神才舒缓一些。
告诉你一件事,可别吓着。
要有精神准备,把自己的红血球、白血球都调动起来,像城墙砖一样砌在那儿,抵御我这个消息的力度。
先生郑重得吓人。
说吧,是不是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搞了颠覆我的小动作?家庭兵变、第三者插足什么的,我时刻准备着。
沈若鱼一边说,一边向外拿着南方特产。
比这要坏得多。
先生不理会她的打趣,沉痛万分。
沈若鱼不由得把手中的芒果扔到一边,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先生说,简方宁死了。
自杀。
他预备着沈若鱼大哭大叫,甚至私下准备了一条新毛巾,预备妻子嚎啕痛哭的时候堵枪眼。
不料沈若鱼什么也不说,只把挤压过的芒果,摆在果盘的最上面,以便吃的时候优先处理,免得坏掉。
先生一字一顿地说,沈若鱼,我不是和你开玩笑。
你的最好的朋友,有着几十年友谊纪录,你临去南方前还和她朝夕相处的简方宁——她死了。
听到没有?沈若鱼说,咱们俩距离不到一米,我怎么会听不到?你安的什么心?为什么说了一遍又一遍?!先生说,看你没有反应。
沈若鱼暴躁起来,你想要看什么反应?沉默不语就不是反应吗?先生说,沈若鱼,我真惊讶。
以前老是怕我死在前头,你可怎么办?现在我放心了。
你对心爱的朋友暴死,都能这般无动于衷,还有什么风雨经受不起?沈若鱼说,我已料到她会死。
就像一个科学家计算出了冥王星的轨道外面,还有一颗冥外星。
他在宇宙中发现了冥外星的踪迹,真如他预计的那般如期到达,你说他有什么吃惊的?先生说,我想起一部电影的名字——女人比男人更凶残。
沈若鱼说,女人比男人更能忍耐。
要是她决定死了,那就一定有活不下去的理由。
先生说,我觉得你从戒毒医院出来以后,更冷漠也更智慧了。
沈若鱼说,你的意思,是让大家都到那里去留留学?可惜简方宁这个戒毒医院的院长不在了,你想走后门插班,没机会了。
先生说,你就不想知道你最好的朋友是怎样告别人世的?真的大智若愚到了这种境界?沈若鱼说,所有的事,我都知道。
先生大惊道,怎么一身巫气?筒方宁前天去世,昨天她丈夫潘岗给我打的电话,死因不清,对外还属概不披露阶段,基本上是独家新闻。
你怎么知道的?猜的。
沈若鱼淡淡地说。
我不信。
先生摇头。
做个试验,你先说她是死在哪里?办公室。
沈若鱼回答。
对了。
可你怎么知道的?她的办公室,真是个求死的好地方。
家里有保姆,死起来,多受干扰?凡是有头脑的人,都不会愿意死在家里。
再说吓唬了孩子,肯定方宁不忍。
所以她不死便罢,倘若死,只有到办公室。
沈若鱼冷静得好像在评点某一电视剧中的女主角。
你说她是怎么死的?先生又感惊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