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人类揖别猿类,是否还留了一条“猿的尾巴”——性交配?性文化到底是不是人类文明史当中一条重要的线索?因为无论是宏论滔滔的思想家还是下笔如神的文人墨客,无论是谦谦君子还是猥琐庸辈,只要提及人尚有“动物的本能”时,都毫无例外地是指——性。
医学对人体各个器官以至于神经系统、精神因素等等所做的生理解剖分析,本身就是人类文明进步的重要标志之一,没有人会因大夫或医学家把人还原为动物(或者生物)而羞愤。因为谁都知道,在任何与人相关的领域里,人毕竟是人!人的衣食住行、喜怒哀乐,以至于生老病死,都“人类化”了,文化化了。悠久而厚重的文明史把吃喝都修饰和浓妆淡抹为“人的行为”——而绝非动物的行为。可是,当人们那或矫健或蹒跚的步伐、或灵巧或笨拙的双手、或苗条或肥胖的身躯、或炯炯或呆滞的眼神、或生动或缺憾的容貌……尤其是大脑或心灵纷纷从人类孩提时代即开始千变万化的时候,人类的生殖部位却似乎始终是“猴子的屁股”。
性行为则更像是一个“黑洞”,一切丰富多彩也好、博大精深也罢,都要在“黑洞”面前戛然而止。也许“文明”会转借着“人间烟火”“七情六欲”之类的似贬似咒的“命题”,甚或有幸凭借从“爱情”那里窃来微光渗透到“黑洞”之中,然而毕竟黯然失色许多。
于是,性,是人伦道德遇上则驻步不前的雷池,也成为许多人的人生折戟沉沙的陷阱。更重要的是,即使在中国改革开放的今天,依然是两种倾向严重阻挠着人们的性爱生活:一是禁锢与压抑,以种种变形变相的观念渗透蔓延;一是“性开化”“性解放”似乎像失去方向和堤岸的潮浪,喧嚣泛滥。
然而,文化具有超时空的稳定性和极强的渗透力、影响力,相对于经济和利益,相对于消费方式或生活方式,其变化发展总是比较滞后。或者说,是其中的核心部分难以与时俱进。人们告别了单一、僵化的思想认同和行为模式的价值依据,心理倾向和精神结构多元复杂,这在中国的具体历史环境中应当说是进步。但代价沉重!现代社会、市场经济等等不可能给人们提供明确的心态模式的参照系,而传统文化中属于“糟粕”的梦魇也继续缠绕,如鲁迅所说:“我们的一举一动,虽似自主,其实多受死鬼的牵制。”
人们普遍感觉到的忧郁、焦虑、烦躁、压抑等等感觉层面的心态,以及伴随的困惑、迷失、烦乱、空虚等认知层面的心态,尽管有种种社会因素,但大都折射着性爱层面的心理颤动。无疑,性心理,或者说性文化心理,既是社会背景与社会心理交织的敏感部位,也是生理自我、社会自我、心理自我三个意识层面上,自我意识最难形成自觉、实现调控的部位。
从欲望到意识,从观念到行为,从恋爱到婚姻,从婚内到婚外,从荧屏到网络……性爱问题再也不是遮遮掩掩的内心潜流。更多的社会“流行色”,以种种方式演绎着色情冲出闸门的肆无忌惮,而“性自由”和“性解放”那美丽的旗帜总是像艳舞表演门前的幡子一样飘扬起来,似乎是改革开放的伴生物,是人们走向小康时必经的“风景走廊”。
欲望可以被称为需求,但需求从来都是多层次的、多元混杂的。单纯的生理需求在支配人的行为方面,其考察意义已被大大地淡化,这似乎也是弗洛伊德学说屡受质疑或被后人不断丰富发展的重要原因。而考察人们的心理动力——需求,则无论如何无法排除文化的制约。以往,文化与心理之间的关系被严重忽视,那是严厉批判唯心主义的历史时期遗留下来的一种思维惯性。而如今,当心理学地位提高、心理分析引人注目的时候,文化透视又在心理学界显得贫弱。其实,从心理动力到心理过程,再到心理特征和心智模式,文化的影响始终在发挥作用。而文化,又是通过人们的心理活动来支配人们的行为的。以华生为代表的行为主义心理学和以马斯洛为代表的人本主义心理学,都在这个问题上给了我们很多启发。本人在大学执教心理学的过程中也深深感到,如果离开文化,尤其是离开中国传统文化及其影响,或离开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心理学”视角,是很难将心理学课程讲到位的,也是很难在课堂回答问题和心理咨询当中体现针对性的。因而,近年来的研究和写作在这方面下了一些功夫。应当说,本书各章节所涉及的问题不是“一级热点”,因为深感直接针对“一级热点”的展开度有限;但书中涉及的问题基本上属于“二级热点”。其中一些内容,我曾经在中国博客等网站上登出,从点击、跟帖、转载的情况看,“二级热点”的定位应当是比较准确的。同时,我本人曾经兼职从事过较长时间的图书编辑与策划,感觉到网络或报刊媒体的“二级热点”,往往在图书出版物的意义上就是“一级热点”。
本书不是在集中的一段时间内写成的,在语言风格上略有差异。从“文体”的角度看,也比较难以归类,有的章节像杂文或随笔,有的像报告文学,但仅仅是“像”而已,因为理性的论述还都占有一定的分量。自己在授课、交流、咨询、调查工作中感到心理问题要讲得不那么刻板枯燥,需要在语言风格上追求生动和风趣。本书中出现的一些事例,有些是在自己掌握的“素材”上进行了一定“文学加工”后的描述,但这绝不是文学虚构。即使在心理学的课堂上、心理咨询的场合,讲到一些事例,也会因种种原因进行某种“加工”,但又不失其生活来源的真实和典型意义。以上的原因不仅让我对书中的许多章节难以“归类”,对这本著述也很难归类,不知属于文学、论著还是“评论文集”“生活指导书”,或许什么都不是。我想这并不重要,就让读者“定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