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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村归来

作者:蔡骏(现代)
栏目:文学.小说
类别:现代
大小:190KB
评价星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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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节选

书籍章节作者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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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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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这就是五千年前神秘良渚文明的神殿?除了许子心脚下的土丘外,周围还有好几处“大坟墩”,十几处大型墓葬和祭坛的遗址,如众星拱月般围绕着这里——宏伟的宫殿,巨大的陵墓,神秘的祭坛,或许眼前这片冬季荒野,就是五千年前良渚古国的神秘古都,是他们濒临毁灭时的“总祭坛”,是那个最终秘密的葬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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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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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年某月19日。
  这可能是许子心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清晨起一双眼皮就跳个不停,老人们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却从没说过两只眼皮一起跳将预兆什么?
  江南的冬雨笼罩着这片荒凉田野,四周飘满了接近冰点的湿气,再厚的毛衣都抵挡不住这种寒冷,他感到从皮肤到骨髓都凉透了,就像浸泡在一盆冰水中。
  眼前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这场戏在冰凉的细雨中拉开帷幕,露出了整个田野做的舞台——在穿越了五千年的时空隧道后,所有的演员都已化为残破的骨骸,安静地躺在被泥水污染的古老墓穴里,导演是个被称作历史的老家伙,他万寿无疆全知全能地注视着一切,而许子心则是这幕戏剧唯一的观众。
  此间距离太湖只有几公里,四周矗立着十几块灰色的土丘,当中那几千平方米大的空地,便是此次考古发掘的现场了。
  许子心站一块小土丘上,套鞋和裤子上沾满了泥水,雨伞下的脸庞和天空一样阴沉。他知道自己脚下的这块土丘,在五千年前有十几米高,是个标准的方锥体三角形,顶上留下一小块平地,作为巫师与神灵对话的祭坛——就像古埃及或墨西哥的金字塔,干旱的沙漠保护了金字塔,而江南的湿气和几千年前的洪水,早已把这些古老的祭坛,冲涮成了只剩两米高的残迹,看起来就像乡下常见的大坟墩。
  站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发掘现场,一大片基坑已被清理了出来,现在又被灌进了许多雨水,基坑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几十个圆洞,都是古代柱子的基础。这些基础从南到北分成三排,每排距离大约五米。真是令人瞠目,五千年前江南地区的居民,竟已建成了规模如此巨大的宫殿,宛如希腊克里特岛上的克诺索斯迷宫。许子心想起了英国人伊文斯,他在1900年发现了那处五千年前的迷宫,震惊了整个世界。
  难道这就是五千年前神秘良渚文明的神殿?除了许子心脚下的土丘外,周围还有好几处“大坟墩”,十几处大型墓葬和祭坛的遗址,如众星拱月般围绕着这里——宏伟的宫殿,巨大的陵墓,神秘的祭坛,或许眼前这片冬季荒野,就是五千年前良渚古国的神秘古都,是他们濒临毁灭时的“总祭坛”,是那个最终秘密的葬身之所。
  芝麻开门。
  没错,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将要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发生了。许子心颤抖着点了点头,忽然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呻吟......
  奇怪!怎么会听到这种声音?他下意识地向四周看了看,土丘边并没有其他人,所有人都在下面的发掘基坑里。那声音似乎是从空气中传来的,带着幽灵般的耳语,仿佛有一双嘴唇就藏在他耳边,喃喃细语,只是他看不到她。
  她是谁?
  许子心使劲晃了晃脑袋,驱散了刚才那鬼声音,该不是自己的幻听吧?他揉了揉眼睛,只见在一片烟雨中,正面最大的土丘已被挖开了,那可能是最重要的一个墓葬,不知底下藏着什么天使——或者魔鬼?
  不过,因为冬季再加上连续几天的阴雨,发掘现场并没有多少民工,只剩下几个考古所的学生,小心翼翼地蹲在挖开的墓坑里,用竹签剔着埋在泥土中的陶器。像这样阴雨连绵的江南冬季,确实不适合考古活动,但因为最近发现了严重的盗墓现象,只能在春节前进行抢救性发掘,否则地下的宝贝都得给盗墓贼搬光了。
  一股奇怪的冷风嗖嗖地钻进衣服里,仿佛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让许子心猛打一个冷战,只感到眼前几乎一黑,某个阴影瞬间覆盖了视线,让他差点没从土丘上摔下去。
  就像有人用一块布蒙在你脸上,然后又迅速地抽走了,许子心睁大着眼睛,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似乎连乌云都变成了某种奇怪的脸,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巫术用语:天地感应。
  许子心有些后悔了,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过来?仅仅因为可能是良渚文明最重要的遗址?还是因为发现了东方最古老的“土筑金字塔”残迹?或是将要发现破解良渚文明神消亡之迷的钥匙?
  是的,虽然这一切对许子心来说都很重要。因为他是考古研究所的研究员,长久以来,他一直等待某个惊人的发现,能使自己一夜成名,得到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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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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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现在还有一件事,让许子心一想起来就心神不宁。昨天晚上还和妻子通过电话,她抽泣着责怪丈夫为何这个时候还在外边?是啊,难道一生中还有什么能比她更重要吗?
  两只眼皮依然不停地跳着,就连心脏也快速颤动了起来——不能再留在这个“鬼地方”了,对不起,你们这些埋在遗址地下的死人们,五千年前生活于此地的古人们,你们是否重见天日关我什么事?让尸骨和鬼魂永远留在地下吧,我压根就不该来打扰你们。
  许子心决定离开这里,离开这片飘荡着五千年前幽灵气味的田野,离开这个曾让无数人痴狂的神秘之迷。
  当他撑着伞走下土丘,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叫喊,还有人叫着他的名字,好像发现了阿里巴巴的藏宝洞。他被迫折返回来,走到那座被挖开的大墓坑前。
  “人殉!”
  不知哪个学生喊了出来,刹那间所有人都哑口无言了,发掘现场又回到了坟墓的平静中,只有冰凉的雨点打在许子心脸上。
  在底下一方巨大的墓坑中,密密麻麻排列着上百具人类骨骸,绝大多数都是残缺的,破碎的头骨与断裂的腿骨,还有其他细碎的骨殖。其中只有几具是相对完整的,呈现出可怕的扭曲状态,似乎是被捆绑着扔下了墓坑。
  这就是所谓的“人殉”,以活人作为陪葬或者祭祀品。像这样惨烈的画面,过去只有在安阳殷墟和秦公一号大墓中才见到过。更让在场所有人震惊的是,在良渚文明的历次考古发掘中,从未有过活人殉葬的发现,难道历史就此要改写了吗?
  面对眼前这些森严的骨头,许子心快喘不过气来了,难道自己并没有幻听,刚才耳边听到的呻吟声,就是这些悲惨的牺牲品们,在临死前发出的哀嚎?这些声音在古墓里被密封了五千年,就像被刻录在一张光盘上,如今终于被解密播放了出来。
  许子心开始想象殉葬者们的悲惨呼喊,似乎在这静谧的江南冬季的细雨中,突然响起了无数撕心裂腑的哀嚎声,宛如锋利的刀片,割开了许子心的耳膜——他看见了那些男女老少们,濒临死亡时的痛苦挣扎,对于生存的最后一丝渴望,对于今世的最后一次诅咒,对于来世的最后一次祈祷,然后他们被埋入墓穴之中,泥土覆盖了嘴巴和鼻孔,眼前一片漆黑,渐渐无法呼吸,直到抵达另一个世界。
  “啊!”
  许子心轻轻地叫了一声,竟然也有了那种感觉,嘴巴和鼻孔像被什么堵住似的,喉咙口火辣辣地疼,接近窒息。他就像溺水者获救一般,大口地喘息起来,让冰凉而湿润的空气涌入胸膛。
  但他不愿相信刚才如此悲惨的感受,于是想到了另一种可能——那些可怜的陪葬者们,并没有哭泣也没有反抗,他们漠然地走上了死亡之路,对他们而言这就是神的旨意,进入墓穴不是生命的终点,而通向另一个世界的漫长旅行的起点。
  考古队员已经开始清理殉坑了,在人殉坑的后面,可以看到明显人工处理过的痕迹,也许那里就是墓穴主人的幽冥居所了。土层已经很薄了,许子心跳下去参与了发掘,很快就清理出一块长方形的墓坑。
  他看到她了。
  是的,她就躺在那里,一具沉睡了五千年的尸骨。
  许子心只感到心脏几乎停住了跳动,悬了片刻之后才又“重新启动”,因为他看到了一具单独的尸骨。
  她就是这座大墓的主人。
  在众人颤抖的目光中,许子心第一个平静了下来,仔细端详着墓主的骨骸,这就是传说中良渚文明的神秘统治者?
  相比外面那些可怜的殉葬者们,这具墓主人的尸骨保存得相当完好。这里相当于古墓的地宫,一定有着特殊的防护措施。
  许子心怔怔地看着墓主人的头骨,在眉骨下是两只深深的洞眼,仿佛仍在放射着统治者的目光。
  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已化为枯骨的她还是个活物,正用一种充满了嘲讽的眼神,直盯着许子心的眼睛。
  他们在隔着五千年的时光隧道对话......
  然而,更让许子心感到奇怪的是,墓主人周围排列着几十件玉器,它们组成了一个几近标准的圆圈形状,把墓主人的骨骸围在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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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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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圆柱体的玉琮、圆盘状的玉璧、斧头般的玉钺,似乎是一次上古玉器大展览,整齐有序地排列在墓主人周围。这是五千年前良渚古国的一种特殊巫术?还是为死者走向冥界的指示路标?抑或留给数千年后造访古墓的考古队员们的某种暗示?
  在淋漓的冬季细雨中,许子心感到一阵晕眩,仿佛有某种烟雾飘荡了起来。
  如果以墓主人的骨盆部分作为圆心,以骨盆到周围任意一件玉器的距离作为半径,就可以划出一个完美的圆形轨迹,几乎所有的玉器都在这条圆弧上。
  要是从天上俯视这些玉器和尸骨,就像是“①”这个符号。
  突然,一个字从许子心脑子里蹦了出来——
  环!
  这是一个致命的字眼。
  就在许子心目瞪口呆的瞬间,耳边似乎隐隐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啊,就是今天了。
  某年某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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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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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我却沉默了半晌,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些符号,心里默默数了一下,总共有七个符号,它们就像是七个邪恶的小人,在我的书迷会通票上扭动着身躯,跳着某种古老的巫术舞蹈。  嘴唇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我只能强行让自己冷静,仔细地端详着那七个符号,这究竟是某种古老的文字?还是一种特殊的密码?或者是一组蕴涵深意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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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前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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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5年某月19日。
  这个故事发生在《地狱的第19层》之后,《玛格丽特的秘密》之前。
  更确切的说,这是在《荒村公寓》与《地狱的第19层》出版之后发生的故事。
  在《荒村公寓》这本书的扉页里有一张卡片——去往荒村公寓的勇敢人单程票。你剪下乘票后,可以将下面的书迷通票寄到接力出版社,就有机会获得《地狱的第19层》的作者签名本。
  因此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出版社转给了我无数封读者来信,绝大多数信封里都有书迷通票,此外还有许多读者留言和附信。其中有些信确实深深感动了我,但我也看到了许多千奇百怪的问题,比如有许多人问我如何去荒村的办法,最好还要有返程票,也有人来向我打听春雨的联系方式,更有人说他们也去过荒村。
  还好,至今我还没收到过一封荒村来信。
  不过也许有一封信例外,因为我不知道它是从哪里寄出来的,信封上既没有邮票也没有日戳,更没有寄件人的姓名地址,只有一个收件人的名址——天知道这封信是如何寄达出版社的?
  我拿到这封信是在19号的晚上,一个寒冷的北京之夜。那几天我正好应出版社之邀到北京,为两本新书做宣传,顺便接受各地媒体的采访。那天晚上做完活动,我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了,便跑到后海边上的“茶马古道”,和责编MM一起喝着香香的米酒解乏。
  明天我就要离开北京飞回上海了,责编MM给了我厚厚一叠读者来信,最引人注目就是那封不知从何而来的信。信封是那种普通的白色信封,上面收件人地址的字迹也很普通,看不出是哪种人写的。
  我拿着信封反复看了看,实在想象不出它是如何邮寄到的?难道世界上真的存在某个神奇邮箱?
  也许是写作者的天生敏感,我忽然有了种奇怪的第六感,转头看着窗外——许多人在冰封的后海上滑冰,有个男人滑得很棒,在冰面上不停地滑出圆形的轨迹。看着那个滑冰的男人,我的脑子里立刻出现了一个闪光的圆环,就像冰面一样洁白清澈。
  “喂,想什么呢?”
  责编MM把我从冥想里拉了回来,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样东西。”
  我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轻轻地撕开了这张信封,里面照例是书迷会的通票,一张硬硬的卡片,读者会在上面留下姓名和联系方式。
  当我拿出这张特殊的卡片的时,责编MM忽然蹙起柳眉说:“嗯,好香啊。”
  果然,我也闻到了一股异香,从卡片里浓浓地散发出来,与我们杯中的米酒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香味。
  但这香味只持续了几秒钟,转眼就消散在“茶马古道”餐厅里了,责编MM仍然贪婪地吸着鼻子说:“唉,为什么美好总只是在瞬间呢?”
  我把目光又移到了这张特殊的卡片上,因为它确实太特殊了——在姓名栏里填写了一个符号:
  这就是对方的姓名?好像不存在这样的汉字啊,就我所知的任何一种外国文字里好像也没这样的,大概只有甲骨文或者古埃及象形文字里才有吧。
  “奇怪,就像一口井。”
  责编MM收起了她那可爱的笑容,盯着这个怪异的“姓名”说。
  确实像一口井,是站在井口往下看的角度,我点了点头说:“荒村进士第的后院里,也有一口井啊。”
  “你小说里的典妻就淹死在那口井里!”
  “是啊,这是被我的《荒村公寓》忽略掉的一点,也许那口井里也隐藏着一个凄美的故事。”
  “或是一个幽灵?”
  心里又猛抽了一下,没办法啦,她的话总是能击中我的要害。我只能低下头继续看着卡片,姓名栏之后分别是性别、年龄、文化程度、联系电话和E-mail,在这些栏目里全都是空白没填,只有最下一条详细地址(含邮编)写了一行......我不知道是否该称之为“文字”,也许说是符号更确切些——
  
  无论你是否相信,我确实在卡片上看到了以上这些符号,键盘无法打出这些符号,后来我用扫描仪将其扫在了电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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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前夜(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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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编MM咂了一口米酒问:“这是什么啊?”
  然而我却沉默了半晌,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些符号,心里默默数了一下,总共有七个符号,它们就像是七个邪恶的小人,在我的书迷会通票上扭动着身躯,跳着某种古老的巫术舞蹈。
  嘴唇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我只能强行让自己冷静,仔细地端详着那七个符号,这究竟是某种古老的文字?还是一种特殊的密码?或者是一组蕴涵深意的画面?
  可我一点都揣测不出来,越盯着它们眼睛就越疼,就像针一样扎在我的瞳孔里,而脑子里各种奇怪念头止不住地往外冒,似乎这七个符号会把我带到另一个世界。
  “看啊,最后一个圆圈的符号和‘姓名’是一样的。”
  还是女孩子眼尖啊,她的提醒让我注意到了那第七个符号——“”,而卡片上姓名栏里填的也是“”。
  这算是什么意思呢?大概是在地址栏里也加入了姓名吧?天哪,这又算哪门子的地址和姓名呢?
  我满腹狐疑地摇了摇头,对这样一封来历不明的信实在无能为力,我又看了看信封里面,似乎并没有其他东西了。当我正要把通票装回信封时,责编MM忽然提醒了我:“看看卡片背面。”
  还是她提醒的及时,我立刻将卡片翻过来,只见卡片背面印着一幅图片。
  不对,所有的卡片背面都是空白的,怎么会有图片呢?
  于是我睁大了眼睛,盯着卡片背面的图片,瞬间像被静电打到了似的,整个人都麻木地僵硬住了。
  “她是谁?”责编MM迷惑地盯着这幅图片,“好漂亮啊,眼睛里有股特别的气质。”
  原来卡片背面印着一个女孩子的脸庞,背景就是白色的卡片,就好像她长在卡片上似的。卡片里的她有着黑色的长发,一张眉清目秀的脸,目光飘忽不定地看着远处。最特别的是她那双眼睛,既带着一些神秘和诱人,又含有几分忧郁和恐惧,就像聊斋里的聂小倩,让人不由得不生几分怜惜之心。
  责编MM不待我回答,继续分析着说:“感觉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似的,我倒觉得她有些像你《荒村公寓》笔下的小枝。”
  天哪,我的责编又一次击中了我,使我原本冰冻的心狂跳了起来......
  沉默了半晌之后,我终于做出了回答:“没错,她就是小枝!”
  她就是小枝!
  又一次面对卡片背面的这张脸,她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是半年前的上海夏天,还是此刻的北京冬夜?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没错,就是卡片背面印的这张脸,永远无法使人忘却的这张脸,在地铁车窗玻璃上时隐时现的这张脸。
  责编MM也睁大了眼睛,惊讶地问:“天哪,她就是小枝?我一直以为,小枝只是小说中的人物,并不存在于人间。”
  “是的,她现在已不在人间了,但她曾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曾经与我面对着面——”
  说到这里我停住了,低头看着卡片上的女孩,许久都没有说话。
  “可是小枝的照片,怎么会到书迷通票的背面上去的呢?”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过她的照片,她的形象永远只留在我的脑子里,永不磨灭。”
  “奇怪,是谁得到了小枝生前的照片?把她印在卡片背面,又在卡片上写了这些奇怪的符号,还不用贴邮票就寄到了我们出版社。”
  此刻,“茶马古道”的窗外,后海冰面发出微微的反光。
  我死死地盯着这张卡片,又翻过来看了看,像某个幽灵的名片似的,就这样送到了我手中。
  终于,我把卡片缓缓放回到信封中,然后揣在衣服口袋里说:“买单。”
  走出“茶马古道”,我们沿着后海边一路向前走去。我已无暇欣赏京城冰封后海的景致,只是不停地摸着胸前的袋袋,里头揣着那封“幽灵来信”,而卡片背面那张小枝的照片,应该正对着我的心口吧。
  她的名字叫小枝。
  欧阳小枝。
  这个名字是黑夜里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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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前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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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明而又致命,转眼就融化于水中。
  小枝来自荒村。
  根据我小说里的描述,荒村属于浙江省K市的西冷镇,坐落在“大海与墓地之间”,因为面朝一片荒凉的海岸,所以叫做荒村。
  在荒村的入口处,有一块明朝皇帝御赐的贞节牌坊——“贞烈阴阳”,它就像一把大锁似的关住了荒村,村里的人极少到外面去,也极少有外人进入过荒村。更可怕的传说是:凡是擅自闯入荒村的外来者,都会在很短时间内神秘死去。
  荒村中一座古老的宅子“进士第”,因为出过一位明朝的进士而得名,“进士第”的欧阳家是荒村最古老的家族,古宅主人欧阳先生有个独生女儿叫小枝,她是第一个离开家乡到上海读大学的荒村人。
  非常不幸,在2003年一次地铁意外事故中,小枝在站台下香消玉郧了,不久小枝的父亲也因病去世,古老的欧阳家族就此断绝了香火,“进士第”也成为了神秘的空宅。在无数个黑夜里,精灵悄然出没于老宅的某个角落......
  2004年4月,我在那一期的《萌芽》杂志上发表了中篇小说《荒村》,从此我的生活就被各种来访的读者们打乱了。夏日的某天,S大学的四个学生突然造访我家,他们的名字分别是霍强、苏天平、韩小枫和春雨。他们在看了《萌芽》以后,对荒村产生了浓烈兴趣,决定去荒村做一次探险,但我拒绝告诉他们荒村所在的位置。
  令人万万不曾想到的是,那四个大学生竟然自行找到了荒村,四人在荒村经历了一段可怕经历,终于回到了上海。但厄运似乎追着他们不放,在短短的几天内纷纷遭遇意外,霍强和韩小枫在恶梦中死去,春雨被送进了精神病院,而苏天平则神秘失踪下落不明了。
  现在,再回到2005年某月19号的北京冬夜,我和出版社的责编MM走过冰封的后海,路边布满了各种小酒吧,耳边不时听到吉他的旋律,更有不少操着东北口音的酒博士们在招揽生意。其中最有创意的一个酒吧,在门口挂了块牌子——“围炉取暖,白薯免费”,真搞笑啊。
  嘢!总算走到仰慕已久的银锭桥啦!
  我跑到小巧玲珑的桥栏杆边,看着下面的冰面说:“就是桥小了点,好像也不过如此耶。”
  责编MM笑着嗔怪道:“哼,你这不是叶公好龙吗?”
  就在我暂时忘却了刚才的“悬疑”,想要放松地笑起来时,手机短信铃声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我缓缓掏出手机,才看到发件人竟然是苏天平!
  瞬间,在北京冬夜的银锭桥上,我感到心又沉到了水底下,就像这桥下冰封的后海。
  怎么会是苏天平?他就是那四个曾经去过荒村的大学生之一,半年前他从荒村回来后不久,便处于惶惶不可终日之中,为了躲避致命的恶梦,他躲在没日没夜的网吧中,结果还是晕倒了。他被送到医院昏迷了十几天,最后竟奇迹般地苏醒了过来,又回到了S大学的校园。
  苏天平失踪回来以后,曾专程来找过我一次,但后来就再也没有和我联系过,我几乎都已经把他给忘记了。
  奇怪,这么长时间没联系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给我发短信?
  我狐疑着打开这条短信,内容只看到三个字——
  救救我!
  瞬间,手机屏幕上这三个致命的汉字,把我的眼睛给“电”了一下,似乎“电”出了苏天平那张神经质似的脸庞,还有他那双古井般幽深的眼睛。
  2005年某月19日的北京冬夜,我站在后海银锭桥上捧着手机,盯着这条很可能发自上海的短信——苏天平,这个曾经去过荒村的幸存者,正隔着1380公里的距离向我紧急呼叫:救救我!
  又一阵北方的寒风从后海冰面上吹来,我瑟瑟发抖地仰望夜空,只见半轮冷月高高挂在中天,耳畔似乎又响起了“救救我”的声音。
  “发什么呆!”
  责编MM轻轻拍了我一下,我回过头缓缓地说:“出事了。”
  还没待她明白过来,我就把手机屏幕给她看了看,责编MM皱起眉头说:“苏天平?是《荒村公寓》里那个大学生?你真是个有意思的家伙,为什么你小说里的人物总会跑出来找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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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前夜(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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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继续靠在银锭桥的栏杆上,后海边的酒吧不时飘出吉他声,让我心里更加纷乱起来,面对苏天平的呼救,是回还是不回呢?
  可是对我来说,荒村的故事已经过去了,我永远都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也永远都不想再卷进去了,就像我在《荒村公寓》里留下的开篇按语:
  “亲爱的读者们,无论你看完这本书以后有多么激动,但请记住作者的忠告——千万不要去荒村,如果你不听这个忠告,由此造成的后果作者盖不负责。”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铁石心肠,左思右想了半天,我还是狠心地摇头说:“不,今晚我不想回复他。”
  责编MM立刻说:“也许他还会直接打手机给你的。”
  我低下头沉思片刻,然后把手机给关机了:“我听不到。”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别说了。”我苦笑一声,快步走下了银锭桥,“我们离开这儿吧。”
  虽然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心里还是紧张得很,我捏着关掉的手机走出后海,在与责编MM告别后,便匆忙打的回到宾馆里。
  明天上午就要回上海了,我在客房里收拾了一下行装,但心里总是忐忑不安的,最后实在憋不住,便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想要记录下什么来。
  可面对着电脑屏幕半天,我一个字都打不出来,脑子里已经被苏天平发来的那三个字占据了。我只能站起来走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衣服口袋里的那封信,我又把这封神秘来信拿了出来,但并没有取出里面的卡片,只是轻轻触摸外面的信封,从指尖传来一种微微的麻意,仿佛摸到了某人光洁的皮肤。
  啊,我的手指立刻弹了起来,顺便抓起了旁边的手机,暗暗的屏幕显示关机。我可以想象电波那一头的苏天平,或许他正在焦急地等待我的回复,甚至正在不断拨打我的手机,却始终听到“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的声音吧?
  到底还是“心太软”,我终于颤抖着打开了手机,但并没有新的短信显示。我又犹豫了片刻,还是拨通了苏天平的手机。
  我听到那边的手机铃声响了,但苏天平却始终不接电话。我又连续拨打了好几次,一直打到半夜十二点以后,但都是只闻铃响不见人声。
  不行,明天一早还要去赶飞机呢,我只能把手机丢在一边睡下了。
  在北京的最后一个夜晚,我梦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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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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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不能再把她给牵扯进来了,再让她经历那样的忐忑不安吗?这对她来说不是太残酷了吗?可她也去过荒村,我们和苏天平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都逃不了。  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打她的手机。铃声只响了两下,就听到一个柔和的年轻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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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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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过小小的舷窗,可以看见机翼微微地翻起,北京清晨的冬日阳光,在翼片上发出银白色的反光。我独自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看着舷窗外首都机场的跑道,在巨大的起飞轰鸣声中,我被加速度推向椅背,转眼就飞上了几千公尺的高度。
  为了赶早班的飞机,凌晨五点半就起床了,窗外的北京几乎还是漆黑一片。虽然已经累得不行了,但我到了飞机上却丝毫没有睡意。在进入机舱关闭手机之前,我又一次打了苏天平的电话,却仍然是铃声响没人接,这家伙究竟在干什么?难道昨晚给我发完短信以后,他的手机就丢了吗?
  飞机已经在北方的云海里穿行了,看着舷窗外弥漫的云雾,我忽然想起了什么,便把那本书从包里掏出来了。这本书是黑白两色的封面,中间用红色的字写着书名——《梦境的毁灭》,作者名字印着“许子心”。
  我是在北京的一个旧书摊上看到这本书的,抓起来翻了几页,才知道这是一本心理学的书,书里结合了古代巫术和现代心理学,分析了世界各地古老的巫术,以及灵异传说的心理学根源。我还从来没看过这样的书,而《梦境的毁灭》这个书名对我的诱惑力又太大了,便当即买下这本书,准备在回上海的飞机上看。
  拉下舷窗的遮光板,我翻开了这本书的扉页,看到作者及作品介绍是这样写的:
  “许子心,心理学家,早年从事田野考古,出版有《古代巫术研究》、《东亚灵异传说源流》等著作,后赴英国深造心理学,获剑桥大学心理学博士学位,目前任国内S大学教授,专门研究古代神秘文明与现代心理学关系,首创“神秘心理学”课题。本书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本学术著作,以小说般优美的语言,为你委婉讲述若干个古老神秘的故事,并做出大胆的现代心理学分析,让你发现自己内心的另一面。”
  除了作者的经历以及本书的特殊风格外,使我感兴趣还有作者“目前任S大学教授”,因为这所大学正是春雨和苏天平就读的学校,我的好友孙子楚也在S大学做老师,去年我已经去过那里N多次了。
  在几万英尺的高空,我翻开了《梦境的毁灭》第一章——
  “每个人都有权利做梦”。
  这是一个让人充满幻想的章节名,我喜欢。
  然后,我默念起全书正文的第一段话——
  我确信,我的体内存在着一个恶魔,它从人类创世纪之初就存在,在数万年来吞噬了许多人的生命。
  现在,它首先要吞噬的是——我的梦。
  为了保护我的梦,以及世界上所有人的梦,我必须要完成这本书,以拯救那些正在被吞噬,和即将被吞噬掉梦境的可怜的人们。
  在这本不合时宜的书里,我将与自己体内的恶魔进行一场殊死搏斗,将它暴露在阳光底下,以保全即将被毁灭了的梦境。同时,我还将把视野放到整个地球,不仅仅是这个巨大的空间,还有无限的时间。因为从人类乃至哺乳动物产生之时,梦境就已经存在,并随着人类文明的起源和发展,而被我们的祖先不断地描摹和分析。
  然而,我们悲惨的祖先们,没有一个能逃过恶魔的吞噬。
  这就是梦境的毁灭的过程......
  天哪,这是个不同凡响的绝妙开头,从来没有一本学术书能做到如此地步,就连最好看的小说恐怕也不过如此。可我为什么从来没听说过《梦境的毁灭》呢?它绝对要比畅销榜上的书更吸引读者眼球。
  我突然捧着书本陷入了沉思,在飞机上冥想的状态,使我很快就昏昏欲睡了过去......
  “我的体内存在着一个恶魔”
  咒语般的声音不断回荡在脑中,就这样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荒村公寓,那栋被爬山虎包裹着老房子。漆黑的夜里亮起一线微光,照亮了一双诱人的眼睛——
  “小枝!”
  我挣扎着叫了起来,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还在飞机上,旁边座位上的老太太用奇异的目光看着我。
  原来只是一个梦,我抹去了额头的汗珠,脑海里小枝的脸庞又渐渐模糊了。
  再看看时间,竟然过去了一个多小时,飞机已接近上海的天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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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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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本书依然在我手中,是我前面读到的那一页。奇怪,我本来一点睡意都没有的,在看了这本《梦境的毁灭》以后,却很快像被催眠一样进入了“梦境”。看来这本书应该改个名字,叫《梦境的诞生》或许更合适。
  十几分钟后,我顶着耳膜的疼痛,随飞机降落在上海虹桥机场。
  嘢!终于回家了。
  刚下飞机我就打开手机,再次拨打了苏天平的电话,但那边依然不接电话,听着手机里响个不停的铃声,仿佛是某个遥远地方传来的钟声。
  一边打手机一边走出机场,仰头看着上海阴冷的天空,一时竟不知向何处去了。
  就在此刻,心里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不行,不能再把她给牵扯进来了,再让她经历那样的忐忑不安吗?这对她来说不是太残酷了吗?可她也去过荒村,我们和苏天平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都逃不了。
  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打她的手机。铃声只响了两下,就听到一个柔和的年轻女声。
  现在你们可以猜到了,她就是春雨。
  春雨也是半年前去荒村的四个大学生之一,她离开荒村不久之后就精神崩溃,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治疗,后来又神奇地恢复了健康。所以,她和苏天平一样,都是荒村劫后余生的幸存者。
  但在短短几个月之后,她又经历了一次更为不可思议的事件,成为了我的另一本书《地狱的第19层》的女主人公,已经有无数读者通过那本书熟悉了春雨。
  在手机里,春雨听到我的声音很惊讶,她说因为我的小说的缘故,让她成为了学校里众人关注的人物,甚至有不少人向她发来求爱短信,给她的生活添了不少烦恼。
  我听了好生惭愧,只能先向她道歉,再问起正事:“春雨,你现在还和苏天平联系吗?”
  “苏天平,你怎么问起他了?”
  “他可能有重要的事情找我,但我打他手机始终不接,你知道他现在住哪儿吗?”
  “我也很久没和他联系了,但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下。”
  “你们学校还没放寒假吧?下午两点,我到你学校门口等你,我们一起去找苏天平。”
  电话里说不清楚,我先挂了手机,便赶紧打的回家。
  回到家放下行李,享受了片刻家里的温馨,又好好吃了顿午饭,才让自己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但心里的那根弦却一直紧绷着。我的手机也没闲着,又给苏天平连打了几个电话,但始终都是无人接听。
  下午两点,我赶到S大学校门口,春雨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了。
  她还是那张清秀可人的脸庞,虽然冬天里穿着很多衣服,但仍能看出匀称的身材。也许是经历了太多的恐惧与生离死别,她的目光不再像过去那样如小鹿般紧张了,而是变得异常沉稳,镇定自若地看着我。
  我忽然感到一阵内疚:“对不起,原本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关注我的书,也没有想到——”
  “世界本来就是如此纷乱,有些事情谁都逃不了,还是随它去吧。”
  她一开口就令人刮目相看。
  虽然还有许多话想说,但我先掏出了手机,把昨晚苏天平发给我的那条短信给春雨看。
  “救救我?”
  她轻声念出了这三个字,低下头沉思许久,当她重新抬起头来时,脸色已经有些变了。她闪烁着那双漂亮而沉静的眼睛,却半晌都没有说话,忽然向马路另一边走去。
  我急忙跟在后面问:“你去哪里啊?”
  “带你去找苏天平!”
  跟着春雨转过一条街角,她才轻声说:“中午我已经问过同学了,他们给了我苏天平的地址,听说他早就不住寝室了,因为在一家影视公司实习,为了工作方便就在外边租房住。而且,同学们已经好几天都没见到过他了。”
  “他怎么在影视公司实习了?我记得他好像不是学这个专业的。”
  “因为苏天平很喜欢玩DV,去年还得过一个大学生DV比赛的奖,便被影视公司看中做编导去了。”
  春雨说话的语调很冷静,眼睛里露出一种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与我半年多前见到她时简直判若两人。
  我们才走了五六分钟就到了,这是S大学附近一栋普通的六层居民楼。奇怪的是,越走近这栋楼,我的心跳就越快,或许是这片居民区过于静谧的缘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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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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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春雨从同学那里问来的地址,苏天平租的房子在503室。我们缓缓走上狭窄阴暗的楼道,似乎这房子很多年都没大修过了,散发着一股冬季里难得闻到的霉烂味。
  走到503室门口,这里就是苏天平的住处了,也许是因为昨天晚上的短信,我发觉自己心跳得厉害,只能强装镇静地看了看春雨。她的表情却异常镇定,只是会意地向我点了点头。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但里面除了门铃声以外,并没有任何的动静。等了片刻之后,我又拨打了苏天平的手机,立刻听到房门里隐隐传来手机的铃声。没错,苏天平的手机就在这房间里,至少能说明他的手机没丢。
  为什么他不接电话呢?
  我又连打了好几次手机,始终都只听到房门里的铃声,春雨突然厉声道:“我们必须进去看看。”
  正当我想说无能为力时,对面房门倒是打开了,一个头上满是卷发筒的中年女人走了出来,酷似周星弛《功夫》里的那位肥婆四。
  “肥婆四”大声嚷嚷起来:“你们找谁啊?”
  我有些紧张地说:“我们是苏天平的朋友,有重要的事情找他。”
  “噢,我也想找他呢,我是他的房东,本来前天他就该交房租了,到今天他都没露面呢。”
  春雨强挤出了笑容说:“阿姨,我们真的有重要的事,我想他可能昨天晚上喝醉了,现在还在里面没睡醒呢,你能不能借我们房门钥匙用一下,我们进去看看他在不在?”
  “啊呦,随便让你们进去,这个好像不太好吧?”房东“肥婆四”搔了搔头,脑袋上的卷发筒就像刺猬似的。
  “如果他人在的话,我们一定让他赶紧付清房租。”
  “好,这是你们说的啊,还是小姑娘懂事。”
  看来春雨那可人的微笑把“肥婆四”给忽悠住了,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钥匙,交到我的手里,又关照了一句:“告诉你们的朋友,让他不要神经兮兮的,我受不了这种房客。”
  说苏天平神经兮兮的——什么意思?我刚想问她,便被春雨用眼神支回去了,她笑着谢了谢“肥婆四”,便让我赶紧开门进去。
  小心地将钥匙插入锁眼,听着钥匙缓缓转动的声音,我不禁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又回到了半年之前的某个黑夜——因为上午在飞机上做的那个梦?
  正在脑子打岔的时候,房门已经被打开了,一股淡淡的怪味从门缝里飘出来,我和春雨都拧起了眉毛。站在门口居然见不到什么光线,大白天的房间里极度阴暗,好像还在晚上似的。
  “这家伙,干嘛大白天还拉着窗帘?”
  虽然嘴上不经意的这么说,但心里却是在给自己壮胆,我小心翼翼地走在前头,眼睛眨了好几下,才隐约可以看出这是个客厅。
  我伸手到墙上去摸电灯开关,摸了半天却摸不到,只能沿着墙缓缓向前走去。在这个阴暗如洞穴的房间里,越是这样心里就越紧张,于是我再也不敢出声了,只有不断地深呼吸着,而那股怪味也越来越冲鼻子,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那究竟是什么味。
  春雨紧紧跟在我身后,我明显感到她的身体在发抖,也许是重新回到黑暗中的缘故。除了我们的脚步声外,房间里寂静得如同坟墓,这使我又闪过了某个可怕的念头。
  但更可怕的是,我感觉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他(她)就存在于我们的身边,隐藏在某个角落里。我一点都看不到他(她),他(她)却能清楚地看到我——
  瞬间,我有了一种诡异的感觉,这个藏在黑暗中的眼睛,就是苏天平。
  于是我轻声叫了起来:“喂!是苏天平吗?你在家吗?我知道你在家,别藏在暗处和我们捉迷藏了,这不好玩!”
  忽然,脚下绊到了什么东西,同时听到了玻璃打碎的声音,春雨到底还是个女孩子,她轻轻喊了一声,赶紧抓住了我的肩膀。
  我心里也跳得厉害,但还是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幸好总算摸到了墙上的电灯开关。墙上的灯光亮了起来,但似乎灯罩里聚集了许多灰尘,使得客厅里的光线依然很昏暗。
  原来客厅地板上摆着十几个杯子,刚才被我踢碎了一个玻璃杯,但其他都完好无损,有玻璃杯和陶瓷杯子,甚至还有几个塑料杯。奇怪的是,这些杯子连接在一起,被摆成了一个圆圈的形状,在客厅的中央大约有一米左右的直径。而在这个由杯子组成的圆圈的“圆心”位置,则是一个白色的五角星——是用某种颜料画在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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