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望可知,这是那种托了熟人走了关系楞充门面的招待会。专供国宾出入的
富丽堂皇的大厅挤质彬彬面带菜色的男女知识分子。很多人的行头不齐,譬如西
服虽很笔挺但领带却又艳又俗,非士穿了贵重我的长裙脖上的项链却是假珠子。
他们徜徉在一溜长之间,端很精致的餐盘耐心地选择能填饱肚子味道又不太
差菜,今人同情的是,他们选择的余地不大。大厅上方挂着一条大红横幅,上面
用别缀着一行字:《大众生活》杂志创刊三十五周年纪外设酒会。
人人都在交谈,低笑、相互引茬,大厅像个巨大的蜂巢嗡嗡作响。李东宝和
戈玲胸前佩戴写有“嘉宾”字样的绸条混迹其中,边吃边喝四下张望。一个仪表
堂堂的中年男子,手端酒杯,站在人群中不动声色打量来往起动的人。远处响起
几声零星的掌声,一个老先生走上虚设已久的讲台,站在麦克有前,咳嗽了几声
。
人他参差扭脸看他一眼,继续围成一个个小圈子交谈。
老先生摸出眼镜戴上,旁若无人慢条斯理地用微弱的声音念稿:“各位领导
、各位同仁、各位朋友、各位同志、女士们、先生们……”“他说说什么?”李
东宝问戈玲。
“我听不清。”“以及到场和正在进场的所有有关人员和家属,你们……”
老先生翻了一页稿,拉长声音继续念:“——好!今天,能请到各位领导、各位
国仁、各位朋友、各位同志……”
“嘿,嘿,你瞧,那是焦能。”李东宝一脸兴奋。
“哪儿呢?”戈玲外转头,找着目标。在那不嘛,大背头穿中式对襟袄,旁
边还带一‘洒蜜’。”李东宝指给戈玲看。
“那是谁?跟他一起走满脸笑侃侃而谈的?”戈玲伸着脖子问。“刘震云呵
,这你都不认识。”
“啧啧,这名人名来。《大众生活》真有两下子。”
中年男子走到他们身旁,叉起—片冷火腿肉放入嘴里。
李东宝感叹:“什么时候咱们《人间指南》也能到三十五周年呵。咱们也开
这么一个酒会,把各路名人请来撮一顿,一通意祝贺,时报报发消息,多风光!
”
“也快,”戈玲认真地说,”三十五年也就是弹指一挥间。”
“不过,再怎么咱也对能跟大家《大众生活》比,人家影响多大呀,发行好
几百万,到咱们周年,凭咱们这点影响,请人家没准还不来呢,赏咱脸。”
“就是,到时候让不让咱庆贺都不一定——不够级别。”
觜动男子乜眼瞧了一下身边这一男一女,把嘴里嚼烂的火腿一口咽下。这时
,门口响起一片掌声,正在吃喝的人们纷纷掉脸去看。一个拄着拐棍,行动迟缓
,一脸褐斑的老人在一群年轻男女的簇拥下步入大厅,老人脸上毫无表情。
“谁呀谁呀?这是谁呀?”李东宝着急地问身边素不相识的女人。那女子望
着老人发呆:“等等,等等,这名字都到嘴边了就是说不出来来。”中年男子看
看四周杂乱的人流,整整领带晃晃头,浮起一脸训练有素的微笑,转脸面对李东
宝,殷勤相问:
“二位是《人间指南》编辑部的。怎么样?还满意么?”
李东宝一怔,马上笑道:“满意,满意。”
“我叫何必,是《大众生活》编辑部主任。”中用男子说着从上衣来袋掏出
一张名片递过去,在这是我名片,我很高兴认识你们。”李东宝右手与中年握手
,左手接过名片,歪头看,笑道:“谢谢,对不起,我的名片忘带了。我叫李东
宝,这是我的同事戈玲。”“你好。”何必矜持地与戈玲握手。
“你的名片也忘带吧?”李东宝问戈玲。“当然,真抱歉。”戈玲笑说。
没关系,我们已经认识了,可以到那边坐坐吗?”何必往墙边的一排沙发一
摊掌。“好的。”李东宝放下餐盘。
“可以拿过去嘛,”何必笑说,“边吃边谈。”
三人依次于沙发上坐下,何必道:
“我妻子和女儿贵刊的忠实读者。有时我也翻翻,很有意思。”“哪里哪里
,”李东宝极表谦逊,要论良师益友,贵刊才是首屈一指。”戈玲也一本正经地
对何必说:“我爱人和孩子也常看你的刊物,睡前必读,堪称忠实读者。”
“过奖,过奖。”“真的。”李东宝道,“我爸爸都不识字,也逢人必夸《
大众生活》,健康有趣。”“彼此彼此。”“客气客气。”何必皱眉头:“客套
话少说吧,咱们还是谈正事要紧。”
“对对,咱们文艺界自已再互相吹捧就不好了。”李东宝诚恳地望着何必。
“谈正事谈正事。”
戈玲不解地问东宝:“什么正事呵?”
李东宝转问何必:“什么正事呵?”
“哦,是这样的。”何必递给李东宝一支烟,自己点燃一支,若有所思地说
:“再过两个月,就到‘六一’儿童节了。”“两个月另三天。”李东宝冲何必
嫣然一笑。
何必看他—眼,掸掸烟灰继续说:“孩子嘛,是祖国的花朵,民族的希望,
一年就那么一个节,咱们当大人的平时不管可以,到节了总得想着为孩子们办点
事,你说对吧?”
“嗯嗯,你说。”李东宝一拳托腮神贯注盯着何必。
“孩子在盼了一冬一春了,总得他们献份厚不负期望。可你说现在孩子缺什
么?都那么幸福,给吃的?玩的?”
“这个没什么必要。”李东宝认真想了想,点着烟说:“他们都学自个家长
轮着咱们插一杠子。”
“咱们文化人能给小朋友的,也就是一片爱我”戈玲说,“我们早安排了,
准备组一批各戋寄语小朋友的稿。”
“轻了。”何必注视着戈玲,缓缓吐出一口烟,全吹在戈玲脸上。戈玲霍的
后缩,挥手赶烟。
“除贵之外,还设专栏介绍各时商场具柜台的新品种。”李东宝足足吸了—
大口烟,全喷到何先生脸上,询问:“感觉如何?”何必连连咳着道:“还是轻
、薄,不足以表达咱们的爱心无限。”李东宝说:“到那天我们还准备给大人放
假,他们回去和自己家的小朋友碓欢。年轻,家里没小朋友的,统统到孤儿院讲
故事……”何必使劲摇头,眼镜差点下来,不行!这都不够!多数小朋友还是感
受不到咱们的温暖。”
“那你说怎么办?你儿童节打算干嘛?”戈玲有些不耐烦了,“这也轻了,
那也不行了,你倒是把行的说出来让我们听听!”“办晚会!何必老憋佻地憋出
这三个字,一脸得意。我告你们,我们《大众生活》编辑祜部敉汉的‘六一’那
天为台市小朋友搞一台晚会,晚会的主题就是‘快成长’或‘我和祖国一齐长’
最后名称用个还没定,反正,是这个意思。”
“不矛盾,用哪个您那意思都清楚。”李东宝点头称是,“好想法,我支持
。”何必眉飞色舞,比手划脚:“整个晚会都用小演员,儿重演位儿童看,台上
台下天真烂漫,百花争艳,广告宣传、电视转播、再请到十位退休的国家领导人
,搞他个普天同庆,老少旨宜。”“太好了,这么着才像个过节样子。李东宝被
何必的描绘深深吸引。戈玲也很兴奋:“对小朋友到时候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呢。
”
“好不好?”何必问二人。
“好!”二人同声回答。
“愿不愿意一起干?”“什么?”李东宝没听清。
“我们准备,我们希望贵刊和我们共同主办这一盛会。”何必终于亮了本意
。他目光炯炯地盯着李东宝和戈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