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第2节 引 子

康熙斜歪在董事长办公室的龙椅上，一只脚半套着皮鞋架在茶几上摇晃。这个大清国际精品有限公司是康熙做地主爷爷努尔哈赤，买掉了满洲的全部田地举家南下，用八面不同颜色的旗在广东东莞这个地方圈了块地创立的。经过十几年的辛苦经营，到了父亲手中终于扩大到2000人的规模。父亲顺治却是个多情种，今年因其关系暧昧的私人秘书不幸染上非典病故后，就借口自我隔离跑去五台山不回来了。康熙正好称心如意地穿上了董事长的龙袍，君临公司，流了满身的官瘾口水终于有机会一口全部吸回去。可是这龙袍还没有穿热，伤神的事情就越来越多。
大清国际精品有限公司今年兴建了厂房，工厂的版图扩大了一倍，可是已经半年过去了，订单量不但不见增长,反而越来越少。几栋新厂房闲得可以捉出鬼来，工人则躺在宿舍快要生虫。公司的管理这几年来一直是励精图治，ISO90001通过了，ERP系统也上了，所谓的管理模式，管理制度，统统用上，各种文件表格环环相扣。真所谓表网恢恢，紧而不漏。各种各样的顾问专家提供的方案，能采纳的就采纳，能吸收的就吸收，专家们还用上一个专业名词“PDCA管理循环”。可是除了要审批签名的文件越来越多，就是看不见有什么实质性的进步。各个部门的效率是越循环越低，处理起事情来比唐僧还唐僧，客户春季下的定单到了女人们都穿上貂皮大衣还没有做出来，结果自然是取消定单。整个大清公司现在是一群毛驴在循环拉磨，这磨出来的面粉是越来越少了。
可是也没有看到哪个人闲着，每个部门是越来越忙，办公的助理越来越多，有些人的身份是助理的助理的助理。车间工人的加班时间是越来越长，从每天晚上加班到二十一点变成加班到二十四点。虽然说法律规定每天加班时间不能超过多少云云，但工人的加班时间已经成倍超过了。一些高级管理大臣技术大臣可不会继续呆在这里配合政府工作，这几个月跳槽的越来越多。
公司的流行首饰产品在欧美有很大的市场，自认为一直是行业内骄骄者，可是现在设计的流行饰品越来越赶不上流行趋势，展览会上客户下的订单却越来越少。设计师们绞尽脑汁推出的主题产品无人问津，只好傻眼地看着别的公司热闹。欧洲的一位大客户马可波罗前些日子参观工厂却没有下订单，理由竟是：“贵公司给我的感觉好像是铁锤制造生产线，实在找不到做首饰的时尚感觉。”靠！下订单竟要找感觉。行政总监鳌拜一怒之下，叫了份麦当劳塞在那洋鬼子嘴里，把他打发了。
环境是变幻无常的，感觉更是变幻无常的，怎么办呢?
但康熙是新一代青年，当董事长前也曾染过半年红头发玩酷，对于找感觉的事情虽然说不上有什么概念，但感觉还是有的，考虑很久，决定对公司运营和管理体系进行重新规划设计。要以一种鲜明的管理，体现时尚首饰行业的特征，所以决定招聘一名新型的管理总监。可是两个多月过去了，上百号面试的人员中好像没有一个可以让人找到感觉的。其中许多人对管理的掌握程度可谓非常熟悉，从战略定位，到各部门流程规划，到细部作业规范，分析的见骨见肉，鲜血淋淋。但这些面试人员的见解好像都是一样的，制度必称哈佛，体系必说海尔，人物必谈杰克什么奇，唯一的差别就是说话时唾液扫荡的空间面积不一样，和大清公司目前正在应用的管理好像没有什么区别。话听多了，有些人说了上句，康熙耳朵里下一句的茧就差点立马掉出来。
“咚咚咚”人力资源部经理索额图敲门进来。“这是今天下午面试人员的资料。”索额图经过两个月的折腾，已经对这次招聘要求十分迷惘了，到底需要什么样的人呢？康熙对自己的需求也开始怀疑了。



第一部分第3节 飞舞的蝴蝶和作茧自缚的毛毛虫

“咚咚咚”一位面试的人在敲门。
“进来！”康熙立即闪电般把架在茶几上的脚缩回，一本正经地坐好，脸上充满拍财富杂志封面时高瞻远瞩的神情。奶奶的，当董事长整天要装腔作势，也真不容易。
“请坐！”康熙打量着这位面试者：很年轻，穿着件带花纹的休闲衬衫，胸前戴着一个蝴蝶吊坠的项链，正好是公司今年设计的主流产品；他的眼睛中有一种游戏的眼神，用个词准确来说，就是拽拽的眼神。大清公司设计部门的设计师都是这副德性，所以康熙并不介意。不过以前来应聘管理人员的都是些正统家伙，一套名牌西装，脖子上刁着领带，头发则绝对是碧柔男士啫哩水广告片的正宗盗版。今天这个人这副装扮来应聘高级管理人员，就好像天鹅群中跑进了只鸡，不过希望他会是只乌骨鸡，除了新鲜感最好还得有点营养。
再看一眼他简历：姓名韦小宝，27岁，扬州人，美术专业毕业，工作经历：丽春院广告策划师、神龙教管理咨询公司专业顾问、大内赌场证券公司操盘手、天地会软件公司ERP实施顾问。换专业换的也太离谱了吧。
“是您先问，还是我先说？” 韦小宝先开口，拽拽的微笑的眼神。
“哦，你可以先自我介绍一下。” 康熙心想倒要看看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家伙。
“我在我们公司的专柜上怎么没有找到蝴蝶的上一代----毛毛虫？” 韦小宝用手指着胸前的蝴蝶吊坠说。
“难道你喜欢毛毛虫？” 康熙心想：这小子是个马屁精，还没有进公司就用“我们公司”，不过听着还是比以前那些面试者说“贵公司”要爽的多，一嗖溜就钻进耳朵深处。
“我不喜欢毛毛虫，我想你也不喜欢毛毛虫，除了我爷爷达尔文和快饿晕的鸟，没有人喜欢毛毛虫。”
“哦！”
“听说您在这之前已经面试了很多人，都没有中意的人选，我想其中的原因是你遇上的都是些毛毛虫，而没有看见您想要的蝴蝶。”韦小宝的唾液开始划分空间势力范围了。
“什么样的人是毛毛虫呢？”康熙抹一把飞涧到脸上的液体。
“管理的森林里有三种人：第一种是刚入门阶段的人，参加管理工作不久，对真正的管理大象只看见个模糊的影子，就在那里兴奋不已，这种人就像刚刚出生的毛毛虫。有机会跨入管理行业，就兴奋地在树枝上到处爬，处处张扬，自以为是将来的管理大师，可是经验不足，想到东头忘了西头，经常犯些幽默的错误。不过他的可爱之处是全身光溜溜的，没有长上有毒的毛，不会蛰人，工作投入、有热情、能接受批评、改正很快。一些基层年轻的主管、助理就是这类角色；”
“第二种人是工作一段时间后，或者摸到条大象尾巴，或者摸到座石头的象山，就以为摸到大象，以为企业管理就是如此。有的就以一条尾巴走天下，有的则是搬着石象闯天涯，到处搬弄条文，以专家、大师自居。知道质量管理的人，凡事就用ISO9000，到处标准化；知道ERP的，凡事就用流程分析，到处信息化；知道量化管理的，凡事就统计分析，到处数据化。”
“讲的有些道理。”康熙心想，辣块妈妈的，正是太对了，那些家伙每次翻来覆去就是那些东西，搞得自己耳朵部位的茧长的特别快，每天晚上要用二两磨沙效果的碧柔洗面奶才洗得掉。（非常抱歉每三分钟就插播一次碧柔，实在是因为我写这篇文章时，碧柔财务部的广告款已经全部到帐。）
“这第二种人是最为可恶的，就像作茧自缚面目可憎的毛毛虫，利用一切机会和权力把公司所有的东西往他知道的那个结构化的茧里装，思想固执僵化，制度、程序、日程排天下。到处用身上的毛蛰人，稍有不合自己的地方就到处大叫要改革，要颁布几打关于加强什么什么的规定，天长地久有时尽，制度表格无绝期。公司大多数的管理人员，特别是行政人事部的经理、总监、咨询公司的顾问、大学中的教授专家大多数都是这种货色。公司里每次来了新行政经理或咨询顾问时，一张表格有一个地方不合他的习惯，他就会搬出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要换掉。许多新管理人员上任时就要换下属，即使不能将自己原来的下属全部搬过来，至少也会要几个得力干将，美其名约团队精神。新官上任换下属其实换的是操作流程、是文化。当新官上任后，由于毛毛虫的天性，他已经习惯于原来的管理模式，习惯于自己过去单位的操作流程和工作方法，颁行政令，对新的环境没有适应能力和变革能力，只有将自己原来的东西全部搬过来，躲进结构化的老茧里获得安全感。在自然界的毛毛虫大多数是会变成蝴蝶自由飞翔的，可是这些管理上的毛毛虫长到一定程度就失去了好奇心，加上利益的驱动和秦始皇两千年来结构性控制欲望的封建遗传，利用一切机会和权力为自己做茧。茧做的太厚，飞不出来了，一辈子都是毛毛虫。您也看过很多的管理制度和方法，这些制度和方法产生的根源，大多数不是来源于管理真正的需要，更不是效率的需要，而是来源于这些毛毛虫满足自己控制感的需要，他们对新的事物和环境缺少信任和信心，所有的事物都套上个圈以保证安全。”
韦小宝说的眉飞色舞，看见桌上放着些小吃，拿起一块千层糕，肆无忌惮地放入口中。康熙大吃一惊，马上傻眼。
“帮你堵住我的唾液，免得您总是擦脸，”韦小宝没等康熙把吃惊的想法说出口，就将自己的小人行为发扬光大。
“那你是哪种管理人员呢？” 康熙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