迄今为止,我养过一只狸猫,她在一岁三个月的时候被野猫搞大了肚子,大概没脸回来见我,只在阳台的废纸箱子里留下一窝贼眉鼠眼的后代,从此音讯全无。后来,我又养过一条公狗,叫晃悠,虽然咬牙给它上了户口,但由于它的身形过于庞大,在去年轰轰烈烈的打狗运动从文斗转向武斗之后,最终成了牺牲品,我至今记得那一天当我怀揣着五千块钱哭天抢地的跑到派出所去要狗的时候那个胖子扔给我的白眼,就像我的晃悠拐走了他的老婆,那个家伙挥舞着短粗的胳膊,对着所长办公室的方向宣誓:“就算我丢了工作也不能徇私枉法
叫你带走这条狗!”我当时想,把我养的狗还给我居然还枉法了?简直强盗!为了填补我内心的失落,那天回来的路上我顺手在一个人的自行车车筐里抄走了一只看上去刚孵出来不久的鸭子塞进口袋,若无其事地溜达进了家门……
我至今不知道这鸭子的性别,但我给它取了一个很好的名字——嘎嘎。
你能想象我在每天晚饭以后拿根红色的绳子拴住嘎嘎的脖子,在草坪上遛它的场面吗?它扭着肥硕的屁股昂首阔步的样子颇有风度,在我的精神指引之下,它目空一切,甚至敢于将一切对它产生兴趣并且企图靠近它看个究竟的各种犬类追得抱头鼠窜,有时候我在一边看它呼扇着翅膀快速奔跑时的样子,简直担心它会一不留神像个野鸭子那样飞起来。可惜奇迹一次也没有出现过,而嘎嘎最后总是会被缓过神来的大狗小狗们又追回到我的身边,一猛子扎进我怀里,嘎嘎嘎嘎地个不停。
那一天的傍晚,我像往常一样,给嘎嘎洗过澡之后带它到草坪上散步,中间在我跟几个邻居讨论下个季度的物业费是交还是不交的时候,一个没留神,嘎嘎独自溜达着上了马路,一个刺耳的刹车声之后,我听到了嘎嘎绝望的惨叫。
以上是我跟童童的相识过程,之前我根本不相信报纸上写的那些所谓的一男一女骑自行车在大街上相撞了开始吵得不可开交过了两个月手牵手去领结婚证书的所谓姻缘,我跟方童童熟识的方式虽然没有姻缘那么浪漫,我想等我们都老了的时候也够我们回忆好些日子的。
托了方童童的福,好歹我现在大步跨进了中产的门槛,抛开跟她一起干的缺德事儿不说,她对我是有着知遇之恩的。
方童童视我为军师。自从我们俩被命运拴在了一根绳子上之后,她凡事必来征询我的意见,这一点极大地满足了我的虚荣心,或许还是我们之间友谊的一个支点,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是无法静下心来跟她坐在一起的。
方童童撞车前两个小时刚刚结束了她长达四年的恋爱,不是结婚,那个男的跟她分了手。从那以后她的情感拉开了从一个失败走向又一个失败的序幕,我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怀疑那天的撞车是她心血来潮给自己使的苦肉计。
方童童泼辣、自信、狡猾、典雅、疯狂、神经质,这是我对她的评价。
厚道、认死理、两面三刀、得理不饶人,这是她煞费苦心为我总结的优点。她总说自己是猫,而我像狗,每当这时,我总会想起我曾经投入心血喂养过的一猫一狗,由衷地在心里默哀片刻。
三、
星期四,久未在公司露面的方童童突然在快下班的时候出现在办公室里。这公司是方童童和她弟弟方峻一起开的,背景深厚。我跟方童童相识不久便臭味相投,被她拉了进来,名义上是她的助理,事实上,自从我来到这里,方童童几乎把她平日的工作全交到我的手里,自己当起了甩手掌柜,落得个轻闲。若不是还有方峻在公司坐镇,这公司早叫我给做没了。
“王陆,走啊,吃饭去。”她推开门,把我的桌子敲得乱颤。
我放下手里的客户资料,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我说,这些日子你跑哪去了?前两天世纪公司的刘总疯了似的找你。”
“嗨,”她低下头,“我心里烦得慌,去了一趟五台山。”
“不就经历了一次失败的恋爱嘛,这都过去三年多了,你还跟自己较劲哪?恨不得地球人都知道了。”
“那不行,除了他我还没谈过别的恋爱,再说了,因为他跟我分手,我差点把命都丢了。”这番话她都跟我絮叨过不下千遍了。
“那你就不能豁达一点,从哪张床上倒下再换一张床爬起来不就行了!”
方童童痛苦地摇了摇头,“走吧,先吃饭去。”
我收拾了桌子,跟她一起向外走。路过方峻的办公室,他正好从里面出来。“上哪啊你们?”
“吃饭去。”
“行,你们俩吃好的也不叫上我!”方峻修长的指头在头发里捋了捋。他比我小两岁,不久以前离了婚,女儿判给了他抚养。“一块吧,你们等我一会儿。”
“你该干吗干吗去!挺大一雄性动物成天往我们女人队伍里挤,你就不能找点属于自己的娱乐项目?实在没事你早点回家替老妈看着五一好不好!”五一是方峻的女儿,五岁了,因为在五月一日出生才得了这个小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