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么都只是为了消磨时间。有时候我会觉得,人生就像一个空荡荡的巨大的 坑,我们把时间丢进去,丢完了,就完了。这个发现让我很有些空虚,但当我环顾 四周,发现大多数人都跟我一个摸样,便又心安理得起来。
01 从有记忆的那一天起,我就觉得我娘给我取错了名字。 我的名字叫向晴。向往的"向"。晴朗的"晴"。但我的内心其实 并没有什么向往, 也基本称不上晴朗, 大多时候那里只是一团混沌 , 没棱没角地发着虚——根据不文学的说法,就是几乎什么都没有。 但这不算什么。除了让我来一句"无聊死了"的感叹,也没有更 大的影响。而这一句"无聊死了",经由我口数度频繁地出现后,便 被定义成了口头禅——连"感叹"也算不上。自然更不会有人将它归 类进"抱怨"。 的确没什么可抱怨的。像我这类家庭健全、身体健康、了不起 在校园或是感情生活里有点小磕小绊的人,无论抱怨什么,都只会 被一些人划进"无病呻吟"的范畴。这一点我很清楚。话说这世界总 有那么一些人,年少时热爱唧唧歪歪,成年后又因了这唧唧歪歪而 自觉需要忏悔,逮着机会便爱搬出些诸如"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 新词强说愁"的道理,朝那些和过去的自己大同小异的人义正词严 ——但说穿了,不过也还是些唧唧歪歪。 我不想做这样的人,更不想被这样的人扣大帽子。"无病呻吟" 本身从来不是坏事,坏的是它的确不太讨人喜欢——确切地说,是 不讨男生的喜欢。所以,在朋友们忙着为自己的 blog 或是 Qzone 换置黑色模板的时候,我一般只打网游。 从"泡泡堂"到"劲舞团"。从"大话西游"到"魔兽世界"。我玩过的 网游,大概两只手都数不完。而这样求量不求质的后果,就是让我 手头攒出一堆 level 等级不过十的游戏角色,和一扎花花绿绿的游 戏充值卡。打网游这种活动,对我而言,与其说是出于对游戏的热 爱,不如说是为了消磨时间和结识帅哥——当然,想结识帅哥,说 白了也是为了消磨时间。
做什么都只是为了消磨时间。有时候我会觉得,人生就像一个 空荡荡的巨大的坑,我们把时间丢进去,丢完了,就完了。这个发 现让我很有些空虚,但当我环顾四周,发现大多数人都跟我一个模 样,便又心安理得起来——"思考人生"这档子事应该能避就避,它 除了让人想把 blog 搞成黑底红字外,几乎没有别的用处。 总而言之,就像习惯了夜,便再不会怕黑般。我几乎已经作好 要心安理得, 消磨掉我之后的十年、 二十年, 乃至一辈子的准备了。 ——直到我见到了郑启脉。 "直到……了……",这样的句式看起来有点儿矫情,但我并不 排斥。它毕竟代表了转折。而转折于我,哪怕不能算好事,至少, 也不是坏事。
02 那是一个初春的星期四的下午。 和北方草长莺飞、万物复苏的景象相比,南方城市的春天就显 得狼狈得多。从二月开始,天色就像被打入冷宫的妃子的脸,从里 到外一股子软绵绵的靡劲。雨不大,却下得叫人没个盼头。地板被 潮气浸润得反了光,若是家里搁置了老旧的电视机,打开就会闻到 里面电路板渗开的金属腥气。 尽管客观的描述并不讨好,但这不能阻碍我主观里对于春天的 喜欢。这也是我辜负了自己名字的又一有力证据——我对于晴朗的 夏天完全没有好感。同样的,我也讨厌冬天。一味的热或是完全的 冷,都让我觉得乏味透顶。 我更喜欢会下雨的春天和有落叶的秋天。 或许也因了这个季节带给我好心情,所以那个时候,见到郑启
脉的时候,我主动朝他打了招呼。 之所以用"见到郑启脉",而没有用"遇见郑启脉",是因为我觉 得"遇见"带了点邂逅的意味,会让人误会这是我们之间第一次的相 见。但其实,不是的。 遗憾的是,当事人之一的郑启脉并不这样认为。 当时我们正坐在同一条长凳上。那是一条医院里的长凳。它位 于外科门诊部的旁边,连着下去有好几条,像偏离了铁轨的火车, 在狭窄的走廊排成歪歪扭扭的一列。更歪扭的是上面坐着的人,因 了伤势或是病情,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只能或斜或躺或龇牙咧嘴。白 惨惨的日光灯晾在头顶,积了水气的地面被各式的鞋踩出一片泥 浆。乍眼望去,还以为错跑进了什么恐怖片的外景。 而我之所以会跑来这个鬼地方,完全是因为我的男朋友——如 果不是被他拉着刷了一通宵"魔兽世界"的副本,我今天也不会睡过 头;不睡过头,就不会错过 9 点半的早课;不错过 9 点半的早课, 我也不会想到要看病。 本来就没什么可看的病。 我天生不是林黛玉的体质, 数来数去 , 也只勉强数到了"伤风"。症状开始于两天前,除了打两个喷嚏外加 鼻塞外,没有更多的不妥。以过往的经验,痊愈不过是两颗"感冒 通"加一顿好睡的事。这次之所以抛弃经验选择医生,说到底只是 为了开一张病历单,好把今天的"旷课"改成"病假"而已。毕竟大学 生活再怎么自由散漫,"出勤率考察"也还是传统的保留项目。而像 我这样,踏入大学不过半个学期,就已莫名旷掉了快十节课的人, 如果再不知死活地往下突破,估计就只有回家种地瓜的份了。 我当然不想回家种地瓜。 所以即便天气阴郁, 也依旧坚持看病 。 但我很快就后悔了——和眼下"在医院排队等号"这种事比起来," 回家种地瓜"简直可以成为趣味的天堂。百无聊赖下,我唯有左右 张望,企图找点什么好打发时间。这样,我便看到了那本姓名处写 着"郑启脉"的病历本。
印象中, 我似乎从未见过这样的名字, 但此时它们映于我眼前 , 又莫名带着一股子熟悉的气息。看见它的下一秒,我便条件反射般 地,将目光从病历本直接游至它主人的脸。 那是一张半侧着的脸。棕褐的短发,两边的鬓角将脸廓带出些 许硬朗的意味,五官却又呈着柔软的线条。他穿了一件石蓝色的长 袖 POLO,大概是在外面淋到些雨水,肩膀部分的颜色过渡得深浅 不一。 即使看不清楚整张脸,我也能确定,我曾经见过他。 而从我手机里至今还保存着他的号码这件事来看,我不但见过 他,还可以说认识他。 "和以前相比,更帅了啊。"我偷偷地想。而如果我能继续多想 点的话,或许也不会做出"直接叫唤他名字"这样的蠢事。 "……郑启脉?"显而易见,我并没有多想。 "你是?"显而易见,他也并不记得我。 他就这样抬起脖子,朝我睁大眼睛。他的眸子像是垫了一层天 然的绒布,透着软绵绵的温和,就和半年前一样。不同的只有他的 表情,那是一脸茫然的表情。 这样我就又觉得没劲起来。而一旦没劲了,我就会疲软得连话 也不想多说——何况我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你不记得我啦?"或是 "你该不会把我给忘了吧?",诸如此类的句式刚在脑海里露出点端 倪,我就被其间所流露的巨大乡土气的撒娇意味,给冻得打了好几 个激灵。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见我沉默,郑启脉继续问道。 我只好提手指一指他的病历表,"喏"了一声。 我故意将声线压得很低,力图营造一种冷淡的效果,好为自己 先前的失态扳回一局。但这显然是徒劳的挣扎,郑启脉丝毫没有留 意我的苦心积虑。"只因为看了病历表就叫出对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