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娴的散文里,没有梦
——耀目流星,代价很高,天际苦勺留的,也是曾被爱过的女人。
小娴的爱情里,有别离
——一段爱情结束,一个男人离开,好像舞台剧突然关灯换景,令人惆怅。
小娴的爱情里,没有恨
——爱情或多或少是一种拯救我们用爱去拯救一个非我族类。
小娴的故事里,有泪水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不是天各一方,而是你不知道我爱你……
作者:张小娴
一
◎ 一茶匙的辣椒油
那天在中环,我正在斑马线前面等过马路,你在对面向我微笑,我没想过会碰上你。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样子,只是消瘦了一点,一个女人勾着你的臂弯,你望着我,为了避免四目交投的尴尬,我跟同行的人聊天,刻意不去望你。交通灯转了红色,行人匆匆走过马路,我们在马路中心相认,手勾着手,原先勾着你臂弯的女子,已经走到对面,我笑你:
“连女朋友都不要了?”
你尴尬地说:“不,不是女朋友,是太太。”
我回头望你太太,她幸福地站在那里等你。
本来我想问你,你现在在哪里工作?你有名片吗?然而,转念之间,我知道,即使你给我名片,我也不会找你。除了往事,我们还会有其他话题吗?
原来,你已经结婚了。原来,你也会结婚。
结婚,对于我们来说,曾经是遥不可及的事。
那天到中环,是为了吃一碗馄饨面,别了你之后,我走进面店,叫了一碗馄饨面,他们没有辣椒油。
没有辣椒油点缀的馄饨,味道太清淡,不刺激,也无法令人回味。
曾经,我们所欠缺的,正是一茶匙的辣椒油。
二
◎ 包底
那天问E :“你丈夫有没有给你家用?”
她说:“没有。”
“是谁供楼的?”我问她。
“我。”她说。
“那他负责些什么?”我问她。
“外出吃饭是他付钱的。”
“那你结婚来干什么?”
她迟疑了一会,答:“水费、电费,也要找人分担的呀。”
“但你要跟他睡--”
“反正一个人睡一张床也很宽敞。”
现代男女,结婚是找合伙人,只是E 的合伙人比较差劲。
“如果我有条件,当然想找个男人包起我,不用那么辛苦。”她说。
“包起”只是交易,我们找一个伴侣,不是要合伙人,而是想有一个人为我们包底。
包底不一定是经济上包底,你没钱,他养你。包底是整个生命的包底--孤单时有人作伴,沮丧时有人支持,快乐时有人分享,生病时有人照顾,死后有人为自己伤心。
所有安全感,来自找到一个肯为你包底,你也愿意为他包底的人。你知道,即使跌入幽谷,也有一个男人用双手托住你。
“包起”只是一时,“包底”才是一生一世,有一个男人包底比有一个男人包起更重要。
三
◎ 君看寒光耀目流星夜
港督以美国作家杰克伦敦的诗“宁化飞灰,不作浮尘,宁投熊熊烈火,光尽而灭……”作为最后一份施政报告的压卷语。
Y 说:“这是说我呀。”
Y 是一个男人的情妇,他爱她,但今生今世也不可能娶她。
Y 说:“宁化飞灰,不作浮尘,我和他一起燃烧过,即使没有结果,也不后悔,光尽而灭,这是爱情。”
Y 可有想过,飞灰与浮尘,其实是同一样东西?灰飞烟灭,最后也化作轻尘。世上所有物质,都不会消灭,只会转化。一个男人死了,可能化作他心爱的女人皮肤上的尘埃;一个女人离开了,她在某个地方流下的一滴眼泪,也许会化作那个思念她的男人肩膊上的一粒飞尘。
爱不会消失,只会转化,不要相信男人说:
“我从来没有爱过我太太--”
他一定有,只是他的爱转化到另一个女人身上。
古德明把这首诗译作“宁作飞灰灭,岂可逐尘浮……君看寒光耀目流星没,决胜沉沉天际苦勾留。”译得比原译本有诗意,我要借用他两句诗送给Y 。
“君看寒光耀目流星没”--泛指天下间的情妇。
“决胜沉沉天际苦勾留”--是天下间的原配。
耀目流星,代价很高,天际苦勾留的,也是曾被爱过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