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瑞士阿尔卑斯山地区的高档场所喜来登大饭店,此刻进来两位男士。当他们一起坐在豪华套房的沙发上开始等待时,人人都会觉得这真是对奇怪的组合。如果能闲聊两句,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该多好;可惜没有时间了,现在他们只能靠交换眼神来缓解紧张。那个年纪较大的男士,相对比较平静,他的年龄是那个年轻人的两倍还多,看上去不那么容易受挫。这个年轻人的身上散发着自信的气息,多半是因为他相信自己是这个房间里最聪明的人。但是反复被人拒绝和否定的经历已经在他的脑子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他真的能推动这三位行业巨头进行彻底的创新吗?接下来要开始的会议让他感到忐忑不安。
一直不明白那个年纪较大的男士为何要冒着失败的风险,让自己置身于这场论战之中,这很可能会成为一种耻辱。他是当今在世的最有名的以色列人,是一位博学之士,不仅曾任两届以色列总理,还是诺贝尔奖的获得者。他就是西蒙?佩雷斯,83岁高龄之际,实在没有必要在自己已经很辉煌的人生中再经历如此风险。
这么做只是为了确保这些会面确实是种挑战。西蒙?佩雷斯是每年一度的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上的常客。对于媒体来说,看看哪位阿拉伯世界的领导人会和佩雷斯握手将会是最直接的富有戏剧性的新闻素材;否则这个论坛,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其实就是一群身着正装的人进行的一次商务会议。佩雷斯是最有名的领导人之一,许多公司总裁都很想获得和他会面的机会。
所以当佩雷斯邀请全球最大的五家汽车制造企业的总裁和他会面时,他相信这些人会如约而至。但是这是在2007年年初,当时,全球金融危机还未现端倪,汽车制造业也还未体会到一年之后将会面临的那种压力。美国的汽车业三巨头—通用、福特和克莱斯勒—都懒得作出回应,倒是有一家顶级制造商如约而至。但是,他将全部25分钟的会面时间都用来解释佩雷斯的想法是不会实现的,他对这位以色列领导人不切实际的构想不感兴趣。说什么完全以电为动力的交通工具将会风靡全世界,就算真是那样,他也没有设想过在以色列这样的小国启动这个项目。“看看,我已经读过夏伊的论文了。”这位汽车制造业的老总一边跟佩雷斯说,一边扬了扬手中的白皮书,这是佩雷斯邀请他们时和邀请函一同发出去的,“他的想法非常有意思。世界上还没有那样的汽车,我们尝试过,但结论是这样的汽车不可能制造出来。”接下来,他开始阐述,只有混合动力车才是唯一现实的解决之道。
站在佩雷斯旁边不远处的那个年轻男士是夏嘉曦(ShaiAgassi),当时他是全球最大的软件公司SAP的一位管理人员。他加入了这个德国的科技巨头企业,在此之前这家公司于2000年以4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了他在以色列的TopTier软件公司。从销售情况上看,虽然科技泡沫已经破裂,一些以色列公司依然获得了许多破灭前的价值。
夏嘉曦在24岁时创建了TopTier,然而15年后,他成了SAP两个子公司的老总。夏嘉曦是SAP最年轻的董事,也是董事会唯一一个非德国籍成员;他甚至被列入了公司总裁的候选名单。虽然他在39岁时失去了成为SAP总裁的机会,但他依然可以充满信心地说,早晚有一天这个位置会是他的。
但是现在,夏嘉曦和下一任以色列总理正在努力为汽车制造业的一位老总讲解汽车行业未来的发展趋势。遗憾的是,就连他自己也开始怀疑这种想法是不是真的很荒谬,因为从开始到现在,整个想法也只不过是一种思想实验而已。
两年前,在夏嘉曦称之为“娃娃达沃斯”—一个专门为年轻领袖们设立的论坛上,他郑重地向与会者推介了一种方法,要在2030年来临之前把地球变成一个“更美好的地方”。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都在想尽办法拉动公司业绩,夏嘉曦却提出如此大胆的想法,领袖们都觉得这太有挑战性了,同时也太天真了。夏嘉曦对大家说:“我觉得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先找出一个国家,让它摆脱石油的束缚。”
夏嘉曦相信如果有一个国家能够完全不依赖石油而正常运行,那么其他国家都将紧随其后,效仿它的做法。所以很明显,现在的关键是要找出一个能让汽车摆脱石油的办法。
不过,单是这个还不能称之为革命性的眼光。
夏嘉曦开发了一些为汽车提供能源的新奇技术,比如氢燃料电池之类的,但这些技术看上去似乎永远都距我们有10年之遥。所以夏嘉曦决定将注意力放在最简单的一种途径上:用电池供电的电动力汽车。虽然这种概念过去由于太受局限而且成本太高已经遭到过否决,但是夏嘉曦认为他有一个方法既能让消费者接受电动力汽车,又能让制造商赢利。如果电动力汽车能够像汽油动力汽车那样便宜、方便而且动力十足,那么谁不想要一辆呢?
常年的战争使得以色列人开始怀疑传统意义上的“可能”的含义,而且这个国家的人口仅占世界的千分之一。如果正如佩雷斯所说,以色列民族精神的本质就是“不满足”,那么夏嘉曦就是以色列这种民族精神的典型代表。
如果不是因为佩雷斯,估计连夏嘉曦本人都没有胆量去实现自己的想法。在听到夏嘉曦想要摆脱石油的想法后,佩雷斯对他说:“出色的演讲!不过,你打算怎么做呢?”
夏嘉曦说,直到那个时候,他也“只是在困惑中挣扎”—这些想法还仅仅只是停留在思想的层面上。但是佩雷斯却明明白白地将挑战置于他的眼前:“你真的会这么做吗?还有什么比让这个世界摆脱石油的束缚更重要的事吗?如果你不做还有谁会做这件事?”最后,佩雷斯又加了一句:“我可以为你做点什么?”
佩雷斯确实很想为此做点什么。仅在2006年圣诞节过后以及2007年年初的几天里,佩雷斯就和夏嘉曦一起,如旋风般快速地同以色列的工业巨头、政府高官进行了50多次会面,其中当然也包括和以色列总理的会面。“每天早上,我们在佩雷斯的办公室碰头,听取他对前一天会面情况的总结,然后他会拿起电话继续安排接下来几天的行程。”夏嘉曦告诉我们,“如果没有佩雷斯,这些大人物是肯定不会接见我的。”
佩雷斯还写信给五大汽车制造商,连同夏嘉曦的概念性文章一起寄出,这就是为什么会出现前面提到的佩雷斯和夏嘉曦坐在某个瑞士的酒店里,等待很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的场景。夏嘉曦说:“在第一次见面之前,佩雷斯也仅仅是从我—一个搞软件的家伙—这里听过这种想法。我懂什么呢?可是他却甘愿为我冒这个风险。”在达沃斯论坛上,佩雷斯第一次面对面地向那些实际工作在汽车行业的人验证这个想法。结果,他们约见的第一位业内人士不仅否定了这种构想,还用大部分时间试图劝说佩雷斯不要再为此浪费时间。这令夏嘉曦羞辱难当。“我使这位叱咤国际政坛的大人物陷入了一种十分尴尬的境地,让他变成一个看上去不知所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