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这个时间,这是什么妖精,于是伏在门边,问道,你是哪位,什么事情。
女声说道,先生,我是珊珊,让我进来你就知道了。
我顿时明了,这是特殊服务。我决定透过猫眼先一窥姿色。但是我发现这个酒店的门上并没有猫眼。这下只能开门见“珊”了。我是一个正直的人,我去过很多城市,遇见酒店色情服务一般在猫眼里看一眼就回绝了,当然,我也放进来过两个,那是因为她们漂亮。我认为只要我开了门,哪怕进来一头猪我也必须挺身而出,因为我们已经瞧见彼此的模样,我怎能看见我要将她撵走时她脸上的失望。在这个旅程的开始,我就赌一次天意,门外的姑娘是我喜欢的类型。于是我打开了门。
珊珊长得非常普通,但我已经不好意思驱逐她。出于礼节,我也必须上了她。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刚问完我就发现了自己的心不在焉,马上补了一句,我说的是真名,不是艺名,你叫什么真名。
珊珊说,我姓田,叫田芳。
我说,嗯,那我还是叫你珊珊吧。
珊珊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拉上窗帘,坐在床沿,说道,先生,你知道我们这里服务的项目么?
我说,你说。
珊珊玩弄着自己新做的指甲,说,我们这里半套一百,全套两百。
我说,那你们这里服务好不好?
珊珊看着我,笑道,放心吧,给你的,都是好的。
我没有什么兴致,问道,你这里有四分之一套么?
她回过头来,怔怔地望着我,说,先生,您不是开玩笑吧。
在全套之后,她利索地穿上了衣服。我问她,你怎么能这么快知道我入住了。
珊珊说,因为我一直没有睡觉,你知道,我们这里大概有三十多个技师,但是这里都是卡车司机住的,大家全部都是路过,谁也没有固定的客人,要等妈咪排钟的话,也许要等到两天以后了,所以我特别认真,姐妹们都睡觉了我还伏在门口,我听到有人回房间了我就上来敲门。大半夜的,一般客人也不会换来换去的。我的点钟特别少,因为有些人,特别是广东人,他们特别选号码,8 号和 18 号就点的很多,我的号码不好,要靠自己。你以后要是过来,直接点我的号码就行了。
我说,大家都像你这么敬业就好了。你是几号。
她说,我是 38 号。
我说,嗯,那我还是叫你珊珊吧。珊珊,你为什么不换一个号码呢?
珊珊把自己胸前的号码扶了扶,说,我们这里从 1 号到 40 号是上门的,40 号以后都是正规捏脚的,我和妈咪的关系没有搞好,我就没轮上好号码。
我有些困意,打算聊最后几句。我早就不是劝妓女从良的纯洁少男,但我必须得劝她注意身体,不要变成工作狂。我说,珊珊,我要睡了,你工作也不要这么拼命,你看现在??
我拉开了外面的窗帘,阳光抹在了墙壁上,我这才发现这个酒店如此斑驳。说道,你看现在,大早上的,你太勤奋了。
她说,我知道了,先生,你要包夜么?
我迟疑了一下,一看从窗帘外面透出来的阳光,心想这还算什么包夜,这都是包日了。我礼貌地问道,包夜都能干什么啊。
珊珊回答道,包日。
我笑了笑,说,算了珊珊,下次我再点你吧,你快回去吧。
珊珊说,包夜只要再加五十,你醒了以后随便你做什么都可以。
我有些不耐烦,因为我害怕困意消失,而此刻的阳光正开始刺眼,它从树缝中穿出正好投射我的脸上。我站起身,企图将窗帘拉上,但是这个窗帘不管怎么拉都有一个缺口,我想如果这个缺口一直存在,我将心中难受,一夜无眠。我用了很多方式,发现始终没有办法将窗帘拉严实。我搬来一个椅子,打算站上去从最上面开始拉起。
珊珊此时又问一句,先生,你包夜么。
我有点心烦,说,我给你五十,你就给我站在这个缝前面给我遮光。
珊珊二话不说,站到了椅子上,顿时房间里暗了下来。我心中虽有感动,但更多鄙视,想这婊子真是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躺在床上拉上被子就打算睡觉。虽然我背对着窗,但我始终觉得奇怪,有个女的上吊似的站在椅子上,还不如让阳光进来。我未看珊珊一眼,说道,珊珊,钱是赚不完的,你早点回你自己那里休息吧,你年纪还小,不能满脑子只想着多赚一点是一点,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呢?你??
窗户那边说道,因为我有了不知道谁的孩子,我要生下来。
我缓缓地转过头去,珊珊依然高高的站在原地,伸出手拉着窗帘,最顶上无法严合的那个部分透出最后一丝光芒,正好勾勒了她一个金边。随着窗帘微微的颤动,她的光芒忽暗忽亮。我看了半晌,说道,来,圣母玛利亚,你赶紧下来吧,睡床上。
第二天我们醒来已经是傍晚了。我打开小窗户,微风进来。我开始仔细打量着窗外,这是一个多么灰暗的小镇,我的眼前一片的灰瓦屋顶,沿着国道两边毫无美感的小店招牌,过往的货车司机正在挑选吃饭的饭店。一辆空载的卡车正在我们的楼下停车,儿童在卡车旁边玩着球。一列火车从百米外的铁轨上经过,我数着一共有二十三节。数火车是多么消磨时间的方式,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办法验算。但是何妨呢,恼人的时间在这一刻没有痛苦地过去了,而且全神贯注。楼下的儿童也和我一样在数火车,最后一节火车过去后,他转身对他的父亲说,爸爸,是二十四节。
他的父亲没有搭理他,继续指挥着卡车倒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