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小姐。”皮特耷拉着舌头,仿佛人拼命忍着不笑以致身体发颤一样,呵呵地急速喘息着。
“你好,好久不见。”先向大家解释一下,真正的我其实不是“小姐”,而是如假包换的男孩子。不过,我附身其中的这只小猫,好像是只母猫。虽然我这个附身不是很清楚,不过皮特凭着狗特有的嗅觉或者别的什麽,从我们相遇之初,他就马上察觉到了,并叫我“小姐”。
说是“叫”,可他既没有吠,也没有喊,但是我却能听见他的声音。确切地说是类似声音的东西。那大概是一种不用通过声音也能传达的思想,动物特有的思想感应吧。对此我至今没弄明白,也并不在意。另外,我称呼它为“他”,不仅是因为它的名字叫皮特,我想大概因为我也凭着猫特有的嗅觉,从一开始就知道它是只公狗了吧。
“你好,”我无声地向他回敬问候,然后就钻进了皮特的那白底带咖啡色和黑色斑点、皮毛松软的侧腹处,蜷起我猫的身体说,“不好意思,打扰了。”
这时候,恰好皮特的主人走到后廊,不经意看了看院子。她白发苍苍,大约五六十岁,是个文雅的女人。这家的门牌上写着“实藤”,虽然没有证实过,但大概知道她是独自一人生活。像我这样的一只小猫毫无防备地靠在一只比人还要高大的圣伯纳德犬的身边——就算是家犬,看到这个触目惊心的场面,也应该会担心它会不会咬死这只猫。可是实藤夫人却仿佛对我们这对一起睡午觉的组合——家犬和它的小朋友已经习以为常了,莞尔一笑,又立即返回屋子里。
今天是个暖洋洋的好天气。实藤夫人的院子正好在向阳处,我打了个打哈欠,顿时被一股浓浓的睡意笼罩住。现在,我作为人的肉身应该正在自家公寓里酣然熟睡。好不容易附体于猫身,我本想要挑战一下那些作为人绝对无法体验的、更加有意义的冒险经历,可是皮特松软喧腾的毛皮真是世上顶好的床,实在太舒服了,不由得靠在它身上睡着了。
这是春季连体长假刚刚结束后的五月的第一个星期日。我上个月刚刚升入小学六年级。进入新的一年,我居住的城市柚森町一切焕然一新,到处洋溢着一种欢欣雀跃的气氛。特别是,自去年秋天一直持续的集体“赴校返家活动”,春假开始后也作罢了。“大家一定要多加小心。”“看到可疑的男人,要马上报告。”“防身警报器要挂在脖子上。挂在书包上的话,手臂被拽住的时候就无法按下开关。”以前唠唠叨叨地不断提醒我们的老师,还有PTA(家长教师联合会)的人们,也好像忘记了那不详的过去,心情变得轻松了。上个月开学典礼上校长的讲话也完全没有提及去年的事件。那个女受害人今年三月毕业后,顺利地升入了中学,春假也平安无事地度过了,这可能让大家都感到安心了吧。在学校周围依然能够看到牌子上贴着绑架未遂疑犯的画像,不过已经开始褪色、破损了。
即使这样,四月份还多少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张的气氛。可是连休长假平安无事地结束,使街道完全恢复了平静。我们家也是一样。上个星期特别安静。而且今天是星期天,身为大学生的久美子是个晚睡晚起的夜猫子,所以就算我把肉身置之被子中不理,让给魂魄四处游荡,也不用担心会被打扰。
“那个,”皮特摇晃着耷拉下来的大耳朵,转过头来,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额头,“你想好了吗?”
噢,对了,我的名字。作为人的我当然有名字,叫菅野智己。不过要说的名字不是这个,而是作为猫的我的名字。只有皮特这样一直养在独门独院的房子里的狗才有主人给他起的名字,可是我既没有项圈,也不像家猫,连实藤夫人在内有好几家人会经常给我食物,不过那些人也不用特定的名字称呼我。这样,我就得自己想个名字。上次我见到皮特的时候,他建议我说,没有名字虽然不会有什么困难,但是有的话,彼此之间会有更加亲近的感觉,各方面总会方便一些。
似乎一说猫的名字,大家就很容易想起什么毛球呀、花猫呀那些司空见惯的名字。既然要起,我就要起个更棒的名字。我附着的这只猫,整个身体是黑色的,肚子和爪子是白色的。虽然不知道它正规的品种是什么,但它真是一只很漂亮的小猫。有一次,我看见它坐在我家附近包月停车场里一辆车的车头上晒太阳——当然那个时候我醒着,是以本来的男孩子的形态走在路上,碰巧久美子也和我一起,她不由自主地,发自内心地赞美它说:“哎呀,那只猫真是个大美人。”
如果一定要用一句话来描述久美子的话,那就是:她是个没有主心骨、凡事无动于衷的人。我们成为一家人以来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可是我还没有一次看到过她非常生气或者兴奋、哭或者笑的样子。她那张脸总是毫无表情,略显恍惚,仿佛在诉说自己活得很无聊,也没有任何感动。就连这个久美子都很直率地感叹它是个大美人,可见这只小猫确实很漂亮。所以我理所当然不想给它起个肤浅的名字。想了又想,我突然想到了一个。
“我的名字就叫珍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