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响起了乐曲声,接着传来了播音员清脆悦耳的声音:“各位旅客,前方到站是花浦车站,距离正点到达花浦站还有五分钟。出站口在列车运行方向的左侧,停车两分。”
“咳,可算到了。”直树顿时振奋起来。
这次旅行走的是新干线。从东京到新大阪要走三小时零十分钟,在新大限换车到花浦需要五小时,总共是八小时零十分钟。漫长的旅途使直树心烦意乱,坐卧不安,他恨不得早一点下车。带来的漫画册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冰激凌也吃了两次。勇子倒高兴,她偎依在妈妈和直树中间,神气十足,一个劲儿地唱歌。今年她还不满三周岁,所以任凭她怎么嚷嚷,周围的旅客也不怪罪她。而直树已经是小学四年级学生了,不管旅途多么寂寞无聊,总不能在车厢里扔球玩呀。
“直树,快,把行李拿下来吧。自己拿得动吗?勇子,快醒醒,到站了。”
妈妈忙碌起来。她一边叮嘱着直树一边叫醒勇子。勇子正睡得香甜。一路上她太兴奋了,又是唱又是笑,累乏了,身子一歪就睡过去了。直树站在座席上,一边把白色和绿色的手提包一个一个地取下来,一边朝下看着靠着座席背上睡得正香的勇子。他居高临下地看,觉得勇子实在太小了。只见她伸着两只小腿,身子靠在座席背上,活象个玩具熊,从生下来就没修剪过的长发,散乱地遮盖着她那白皙的脸蛋,那样子可爱极了。
“勇子,快醒醒!”
勇子低垂着长睫毛仍旧睡着。妈妈可急了,有点着急地喊了一声:“意达!”
这一叫真灵,小家伙立刻睁开了眼睛。她转动着眸子,莫名其妙地看看周围。当她发现直树站在座席上正朝她嘻嘻地笑时,就故意噘起小嘴学着妈妈的腔调,也叫了声:“意达!”直树会心地笑了。“意达”这个名字是直树在给她讲安徒生的《意达的花》时告诉她的。勇子似乎特别喜欢这个名字,张口闭口总是叫着“意达、意达”。而且只要有人叫一声“意达”,她马上大声答应。
“嘿,刚睁开眼就是意达,真拿你没办法。快,穿鞋吧,该下车了。外公外婆正等着咱们呢!”
直树吃力地从行李架上取下两只旅行提包。绿的装着直树和勇子的用品,白的装着妈妈的衣物,还有书,沉甸甸的。
“妈妈,你要去九州很长时间吗?”
直树故意用一种随便的口气问。
“我尽量早点回来。不过,我这是出公差—…·你明白了吧?”
“嗯,知道了。”
直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在他还没有来到人世的时候,妈妈就参加了工作。直树始终认为天底下的妈妈都是有工作的。直树五岁时,有一次妈妈打算带他一道去长野县采访。直树有个姑妈住在那一带盛产苹果的村庄里。妈妈想把他送到姑妈家住些日子。不料就在他们要动身的那天早上,妈妈一拉直树的手,觉得发烫。“孩子发烧了?”妈妈取来体温计一试,果然有点发烧。妈妈赶紧给他服药,心里禁不住七上八下起来:“是带他去呢,还是把他留下……”但是,在推迟了一趟列车后,妈妈终于带他上路了。在火车上妈妈给他做冷敷,到了长野县后立刻把他送进医院。第二天妈妈把直树托付给姑妈后,转身就忙自己的工作去了。直树睡得很安稳。一醒来他就要妈妈。搅得姑妈心里也难受起来,越发觉得孩子可怜。
妈妈就是这样的妈妈,动不动就出差,直树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他常常不是一个人看家,就是被扔到别人家里,很少能和妈妈在一起。这回千里迢迢地来到花浦也是因为妈妈出差。妈妈决定要去九州采访时,对两个孩子说:“哎,这样吧,直树和勇子在花浦的外公家等着我好了。妈妈办完事就回来接你们。到了花浦后再去九州也没有多少路,再说直树也放假了。这样不好吗?”
直树当然赞成。一来可以饱览一下古老的花浦城镇的风光景色,二来可以亲身体会一下坐新干线的滋味。只是当他意识到还必须照料勇子时,有点扫兴。妈妈好象猜透了他的心思,叮嘱说:“你要耐心替妈妈照看好妹妹。外公外婆上年纪了,懂吗?”
“懂了。下车吧。”
直树提着绿色的手提包朝检票口走去。妈妈一只手提着白色手提包,一只手拉着勇子紧紧地跟在后面。火车驶出了花浦站月台。
从车站到外公家坐汽车需要二十分钟。来接站的外公坐在汽车上看着女儿把外孙、外孙女都带来了,乐得两眼眯成一条线。
“你什么时候去九州?不能多呆几天再去吗?”
“不,那可不行。还是让我坐今晚的车走吧。直树和勇子交给您了,让您操心了。”
“你可太忙了。”
外公也感到吃惊。虽说是到了自己家,可是也很少有直树那样的妈妈,把孩子一扔,连一宿都不住,说走就走。
“你打算在九州呆多久?”
“嗯,这个么,要呆四、五天吧……他许能提前。”妈妈歪了歪头说,“因为您知道,这是去搞采访,很难说准日期,真的……不过,我尽量早点赶回来。”
“是呀,直树倒还好说,可勇子怎么办呢?她毕竟刚刚三岁呀,正是整天嚷着要妈妈的时候呀。”
“我是两岁!”勇子抢过话头纠正说。
“哈哈哈,是吗,是吗?以后会长成三岁的。真机灵,真机灵。”
外公夸奖着勇子。勇子虽然没有再抢话,却提出一个大家意想不到的问题: “外公,您的头上怎么没有头发呀?”
“这可叫我难为情了,我怎么回答你呢?”
大家哄堂大笑起来。天真的勇子被笑愣了,也许她觉察到大家是在笑她,就不好意思地说:“别笑了,不许笑!”她眼泪汪汪地抗议着。大人们笑着说:
“是,不笑了,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