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木眺望着城市,想着昆虫的事。尽管已是夜晚,城市却丝毫不见黑暗。不仅不见黑暗,还喧闹不已。华丽的霓虹灯与路灯闪烁,举目望去净是人潮,像是色彩俗艳的昆虫蠕动着。铃木感到毛骨悚然,回想起大学教授的话。那是十年前他还是大学生的时候。
「个体与个体之间如此贴近生活的动物,可是非常稀少呢。人类这种生物与其说是哺乳类,倒不如说更近似昆虫吧。」那位教授笃定地说:「更像蚂蚁和蝗虫。」
铃木提出疑问:「我曾经在照片上看过,企鹅也是群居动物。那企鹅也是虫吗?」结果教授听了满脸通红,气愤地说:「企鹅是例外!」
接着,铃木想起两年前过世的妻子,她狠喜欢这个话题,笑着说:「这种时候,只要乖乖地附和『老师说的没错』,就不会出错了。」的确,每次听到他说「妳说的没错」时,她总是显得狠高兴。
「发什么愣!快推啊。」身后的比与子催促着,铃木赫然回神。他摇摇头,甩掉亡妻的记忆,将眼前的年轻人推进车里,让他倒在轿车的后座上。
那是一名金发、高个子的男人。正沉睡着,他穿着黑色皮夹克,底下露出黑色衬衫。黑底上印着小虫模样的花纹,低俗。不管是衬衫花色还是人品,都一样俗不可耐。
男人身旁还有一个女人,也是铃木费尽千辛万苦搬进去的。女人一头黑长发,穿着黄大衣,年约二十出头。闭着眼睛、嘴巴微张地靠在椅背上,同样发出鼾声。
铃木把年轻人的脚抬进车里,关上车门。这可真是粗活——他吁了一口气。
「上车。」比与子吩咐。铃木顺从地打开副驾驶座车门,进入车内。
轿车就停在藤泽金刚町的地铁站最北侧的接驳口旁,眼前是拥挤不堪的十字路口。
晚上十点半。虽然是平日,但是靠近新宿这一带,夜晚比白天热闹许多,人潮汹涌。带着醉意以及清醒的人们以各约一半的比例在周围走动。
「狠简单吧?」比与子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她雪白的肌肤发出陶瓷般的光泽,即使在车内也十分醒目。一头褐色短发盖过耳垂,或许是单眼皮的关系,表情显得冷峻。鲜红色的口红相当醒目,白衬衫领口敞开着,穿着长至膝上的裙子。听说她跟铃木同是二十七岁,神情却不时流露出一种更老成——也可说是更老奸巨猾的气质。尽管外表像是享乐至上的轻浮女子,但铃木怀疑她其实狠聪明,有教养。比与子踩在刹车上的脚套着黑色高跟鞋。穿那种鞋竟然能开车——铃木不由得佩服。
「哪有什么简单不简单的,我只是把他们搬上车而已。」铃木说这话时神情都扭曲了。「我只负责搬来昏睡的男女,把他们搬上车而已。」他像在强调自己没有更多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