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从地下铁的阶梯走出来,整个人便笼罩在早晨耀眼的阳光中。
泽田正宪张大了口,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突如其来接触到外界冷冽的空气,不由自主流出的眼泪模糊了视线。
许久不曾在夜晚保持清醒了,昨晚本想就这么睡吧。怎知不经意打开电视,竟看到众多穿着泳装的写真偶像在游泳池中竞赛, 是年中惯有的特别余兴节目。
他盯着画面出神一边期待搞不好接下来胸罩会滑落,一边小口啜着一杯装有碎冰的泡盛酒。原先真的只想小酌一杯,但这却是错误的开始,不知不觉,一杯变两杯,两杯又追加成三杯,回过神来,一公升装的宝特瓶已然见底。
对泽田而言,喝酒几乎成了目前消除压力的唯一方式。然而,最终剩下的只不过是慢性的疲劳和倦怠感罢了。最近,脸部和四肢浮肿得不大对劲,眼白的部分也开始出现黄疸。长期糟蹋自己身体之下,肝脏功能似乎终于濒临停摆。
就连现在也仍受到血液中尚未代谢掉的酒精作祟,整个脑袋昏沉沉。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仿佛想感受一下粗糙的胡渣以及油腻的肤触。
今天早上,即使听见闹钟响起也爬不起来,直到时间紧迫才突然惊醒,未及盥洗就夺门而出。不难想象,呼吸之间的口气一定相当难闻。
直到现在,部分的思绪还对床铺念念不忘。那床在三坪大小房间,从来不曾收拾的温暖床铺。还有那张暖被桌。如果能马上重新钻进桌子底下,好好睡上一觉的话,那该有多好……。
泽田从皱巴巴的上衣口袋中,掏出一根受潮的香烟叼在嘴里。双手随即伸到两侧的口袋中摸索,找出瓦斯就快用尽的廉价打火机。
边走边吐出一口悠长的烟雾后,总算觉得舒坦了一些。
还好这里不是随地抽烟会遭到罚款的那种莫名其妙区域,真是万幸。
泽田眯着涣散无神的双眼。
左手边并列着一栋栋色调灰暗的中层建筑,靠车道那边则巍然耸立着由上下两层车道构成的首都高速三号公路。虽说是平日看惯了的景物,仍感到一股烦闷的压迫感。
好在今天是个悠闲的星期天,几乎看不见身穿西装的上班族,车流量也比平日少了许多。
想想本该如此,毕竟这已是今年的最后一个星期天。在这种日子还得出门工作的,大概也只有自己吧!
抬头仰望着东京这片夹在在建筑物与高架道路之间、仿佛被漂白过的蓝天。霎时之间,一片绿色草坪浮现眼前,宛如海市蜃楼。
今年年终最后一场精彩的GⅠ跑马赛事。
有马记念赛。(注:每年年终例行的跑马赛事)
一股颤动随即从体内升起。
今天的阵容尤其令人叹为观止,集合了包括GⅠ等级的七匹马在内的超强参赛卡司。
闭上眼睛,沐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一群训练精良纯种马,顿时浮现脑中。绕过最终弯道后,成群进入直线跑道。马场内被宛如地鸣般的叫喊声包围。随着情绪高涨,整个人也随之起身,放声嘶吼马儿的名字。
……马儿,笨蛋,快跑啊!
泽田从鼻子呼出一股混杂着烟的叹息。
头号大笨蛋,其实是你啊!
说实在的,也该受够了,这几年几乎把全部家当都贡献给JRA(日本赛马协会)了吧。就在盗领微不足道的公款一事东窗事发后,自高中以来认真服务的建筑公司竟因此开除他;还有老婆发现购屋存款被提领一空后,气得离家出走。……这些全都是拜无法忘怀那股宛如血液沸腾似的激情所赐。
只是,这一切都结束了。他终于克服赌瘾,今年一整年连一张赛马券也没买过。而随着GⅠ赛事渐近,虽然体内不由得热血澎湃,但也靠买份体育报纸自行做记号预测忍住了。不论赛马场或是场外的投注站,一步都没踏进过。想当然尔,与暗盘交易商之间也早就切得一干二净。
只要不下注,就不会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