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方便面,一罐辣椒酱。
破旧的地面和墙。
亘古不变的昏暗。
这是薄荷的房间。
用最简单的词语形容就是:夏天闷热;冬天阴冷;无论白天黑夜只有开灯才会明亮;打手机永远要跑出去;从小长大的地方;镌刻着年轮的屋子。
她的家。
记忆中从未改变。
用一个厨房的空间连接着的是另一个房间。
父亲在里面睡觉,门虚掩着,时不时可以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两个人,一套房,看起来,很小资。
薄荷无声地吃着她的午饭,纵然面条的汤料已经变成了深深的红色,依旧面不改色。
无知觉的味蕾,就如同失去记号的青春。
墙上的时钟锋芒地走着。
窗外的寒气透过屋子的缝隙朝内涌进。
方便面上白色的烟气渐渐稀疏。
袅袅地升腾起来消逝在空气中。
吃完,薄荷用手指擦了擦嘴,开门把汤水往外一倒。再关上门,刚转身就听到。
“哎哟妈哟,我刚洗好的衣服!”接着传来的是一个女人收衣架的声音,边用力嘴里还边嘟哝着,“哪个畜生啦,缺德的要死,这种人啊,一辈子命贱!”
贴在门背后看的薄荷只是微微笑了一下,然后拿起桌上的相机,对着脸,按下快门。闪光灯在瞬间惊爆出一束强烈的光芒,看着手里的液晶屏,自己的轮廓就被这四四方方没有心跳没有温度的机器定格,看起来如此苍白且忧伤。
薄荷不禁用手指抚摸了一下,心疼地闭上眼睛。
如果时间也能停止住向前的步伐就好了,或许,她可以学地更心狠手辣一些。
镶嵌在窗户的玻璃泛出细微的震动声。
又是一鼓阴风超屋里涌进。
乌黑的发丝被轻轻吹起。
透出淡淡的烟草味。
有很温馨的安全感。
薄荷轻轻对自己低语,Mintie公主,你今天表现得很好。三点三十分,准时更新相册!
而墙上的时刻,两点零五分。
薄荷拿好换洗的去浴室洗澡。
指尖触碰到金属的时刻,薄荷的心猛地紧了一下,随后飞快关上门。
头刚低下来。
甚至没有感到体内的抽搐和灼烧,胃里的东西就和着胃酸统统涌出来了。
哗啦哗啦——
跟着而下的是嘴里一股发酵的液体,不断刺激身体内的器官。
薄荷拼命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压地牢固,她缩着身体用手臂抵住胃部的抽搐,抵地很紧,终究一切努力都是没有结果的徒劳,她的身体,没有要停止的样子,反而来势汹汹地涌出,沿着手指的缝隙急速下滑,一并滑落的还有薄荷的眼泪。
现在的她。
吃过就吐。
低头就吐。
想吐就吐。
吐过没有感觉,知觉渐渐不见。
滚烫的泪水仿佛透过皮肤烫进心里,像纠缠的曲线,在心中打下一个又一个没有末梢的死结。
门外已经传来父亲起床的声音,闭着眼睛感觉到脚步慢慢逼近,还有熟悉的咳嗽越来越大声。薄荷颤抖着把浴室的水位开到最大,莲蓬头冲击地面的声音,“哗哗哗”的响,假象,掩盖掉一切真实的动静。
薄荷蹲在角落无声地哭泣。
她不想这样的。
为什么会这样?
Mintie公主。
你到底对了自己做了什么?
你到底,爱不爱自己?
*** ***
一件粉红色的小羽绒服。
搭配夸张却温暖的流苏围巾。
薄荷上身穿得无可挑剔,而看起来格格不入的只是那条红格子旧睡裤。几乎不记得穿了它几个冬季了,已经洗地褪色发毛,可依旧每年都会穿。
在玄关门口,薄华问她,“小姑娘又准备死到哪里去?”
薄荷如临大敌般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说,“我穿这样能出去哪里?”
“这是什么态度?话不会讲的啊?”薄华冲上来气哼哼地伸出手,指着薄荷的脸,“你这小姑娘越大越没素质,白养你那么大了!”
薄荷看戏一般不痛不痒地凝视他,露出一脸不屑。
对于他的辱骂,再不堪入耳她都无所谓,他是她一辈子鄙视的人,自从妈妈离开的那天起她就决心不再和他有瓜葛,“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我不是你生的。你知道吗,我恨我自己,恨我的血液为什么如此肮脏!”
“你他妈的要觉得不爽你滚啊,你去死啊,你别整天死在这里让我养你!”在趁巴掌和无法计数的拳打脚踢落到身上之前,薄荷甩门而逃了,和当初妈妈逃走一样,刺激的,飞快的,侥幸的,他追不上。
“砰——”地一声,已经远去的薄荷听到薄华用力的踹门声。
看上去很狼狈是不是,可是她打不过他,这是事实。
薄荷深知她没有必要留在原地为了跟他争个你死我活而收到皮肉伤害。
她飞快地往外奔去,周围的景物在眼角一掠而过,包括那个成天没事呆在阳台上看戏的张宝妹!也是那么的,一晃就过了,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她就这样穿着一条睡裤,出来了。
“Mintie公主,你真可怜。”薄荷摸摸自己的口袋对自己说,“全身上下一共30块5角。没有手机。多么可观啊。”
大街上的人路过纷纷向她投去疑惑的眼光。
薄荷在路边的小摊上用五块钱买了一个白色的廉价韩版绒线帽,接着低着头走着走着走到一个车站,从金属的站牌里看到自己苍白消瘦的脸蛋,眼角的白色钻石像眼泪一般挂着,整张脸看上去沧桑无比。
可是Mintie公主,你是最美的,不是吗?
你敢爱敢恨,连薄华都不怕,多么勇敢。
可是这样的你现在能去哪呢,Style真的是你的恋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