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这样的情景之下我们如此轻信了彼此,以为这就是结局。直到最后才恍然发觉。其实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是由陌生到亲近再由亲近到疏离,没有任何一段关系可以例外,也许每段关系的结束都有不同的原因,总之结果是毫无悬念的殊途同归。 这些天来我习惯了木然地蜷缩在沙发里或床上,任由身边人来来去去嘘寒问暖紧张担忧……给不了一点反应。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如同被人强行下掉了电池的电动玩具,已经丧失了反应能力。只有反反复复地不断记起一些片段,会忽然突兀地一个人笑出声来。 仿佛是顾昕推门进来,跟我说她下月初就要走了。 我茫然地看着她的脸,感觉耳朵里有轻微的蜂鸣。好像下雨天玻璃窗上细密的沙沙回响,好像炉火上沸腾了的开水溢出容器。很奇异地,她说的话逐渐在我耳朵里变得模模糊糊了,只见她的嘴唇线条挺好看地翕动,她身后窗外的天空忽然像蓝色颜料被水冲了个干干净净,哗地变与了一片白。接着我一点点没了知觉,只看到白彦在云端微笑。 那样清澈的微笑。 他穿那件Zegnu白衬衫向我伸出手:“把电话借给我。” 接着是轰然的爆炸声。天空都零落成碎片。 不,我不借你。我分不表是昏睡是清醒、是现实还是梦中,只知道死死地抱紧了包没拿地向前飞奔。那是一种怎样的恐惧啊……我回到了初见那天,白彦站在阳光里向我要电话。不,不行。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会狂奔过去不回头。这个世界每天上演那么多擦身而过,我只是想时光倒流,回到我们认识之前,让你我在浑然不觉中错失彼此。 如果当天我没有停下来给你电话,今天我们依然像两个蜗居在城市角落里的陌生人一般,各自好好生活;各自与一个某某人结婚生子变老或死去等等,不再有关联。 失去知觉之前,脑海里不停地如强迫症般闪过自己抱着包在某个午后没命地在告状狂奔的画面。我狂奔。越过树荫人群车流马路。穿过风声空气声阳光照射树叶声以及自己的呼吸声。我只想时间倒退,没命地逃离遇见白彦的现场。 时间在面前竖起一堵看不见的墙,我一头撞了上去,眼前终于一片黑暗。 ……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身边忽然多出来一票人:白霖叔叔,Christine阿姨,爸妈,顾昕,于筝,甚至还有敖然等等。他们带着各种各样的表情跟我说着各种各样的句子,接连折腾了好几个小时屋了里才安静下来。 我一片茫然。 抬头望窗外满天棉絮的白云,一团一团塞住了眼前的视线。 “小宁,我跟Chriatine商量过了,你搬过来跟我们住好不好?”白叔叔拍了拍我的肩膀,把我从半梦游状态中惊醒——他脸上隐约留着青灰的胡渣,仿佛比上次见憔悴了苍老了。他去对我微笑,那是一种好像被淹了水的晴天娃娃的笑脸。模糊,疲惫。 我妈不说话,不停地从厨房和进进出出,一遍一遍热我感觉不出味道的粥和汤。 白叔叔还在等我回答。 我忽然地微笑:“我跟白彦一起去。他去,我就去。” 最先哭的是Christine阿姨,然后是我妈,她的汤洒在了自己裤子和鞋子上,一片狼藉。白叔叔转过身去。 只有顾昕,走过来抓住我猛晃:“宁默,都二十多天了,你还要神经错乱到什么时候?!” 她很少这么连名带姓地叫我,看亲子是气的不轻。 不过我不在乎。我也对她笑了笑,“是二十二天。” 对啊,二十二天。 三下天之前白彦飞去香港到集团公司开会。二十二天前他正要回来。那时候我已经接到了面试通知,每天塞着耳机听法文——其实当时我已经决定了即使面试通过都不会去巴黎,但就是没法抗拒面试的诱惑。 记得那天一大早我躺在被窝里背词汇被他的电话打断,他声音听起来还算愉快,说:“起来了?我上午还有事可能赶不去上十点多的飞机了,改签了。要推迟点儿来,晚上到。” “噢,行啊。”我迟疑着随口回答,正酝酿要如何开口。 “这几天没去我那儿?”他接着问。 一提到这个我就没有兴致:“没。我没事去你家干嘛?” 他还挺有说笑的心情:“宁默同志,你就不能提早实习一下怎么做人家太太?这么多天没人在,房子乱着呢,晚上回来怎么住?不是要色诱我留宿你家吧?” “谁爱留你,你就不会住酒店?”我态度不甚友好地反问。 “……又怎么了?谁惹你了?”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轻声说:“我不想穿别人的拖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