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心头一震,伸手与她相握时,埋在记忆深处的某个声音渐渐与现在的重合起来。 那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良辰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 就在家中发生变故后不久,凌母曾经打来电话。良辰一点也不奇怪她是如何弄到电话号码,令她惊讶的是,竟然有人能够如此漂亮地单刀直入,在说明身份之后连半句寒喧问候都没有,便直接将目的显露出来。 凌母说:“……苏小姐,阿风是我儿子,他的性格我最了解,一向眼高于顶,他看上的必然都是最好的。所以,我知道苏小姐你也一定很优秀,只不过,还是不得不请你和阿风分手。” 良辰将听筒贴在耳边,有片刻的呆滞——谁能想到,突如其来接到男友母亲的电话,结果却是要谈这种事情?彼时正值下午工作时间,办公室里还有三位同事,良辰静了静,而后语调平静地说:“现在不方便,请下班后再打来,可以吗?” 结果傍晚时分,电话再度打进来。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良辰一人,她深吸了口气,问:“既然我足够好,那么又有什么理由使您要让我和凌亦风分开?” 凌母显然早料到会有此一问,答得很快:“阿风将来结婚的对象,家里早有了人选。他的脾气向来倔强,和他父亲如出一辙,这两人闹起来,我一个人卡在中间也很为难,所以直接来找你,也希望你能清楚,越早放手对你们也越有好处。因为,无论你本人有多么的好,都是不可能嫁进我们家的,那又何必白白浪费青春呢?而阿风,如果执意要与你一起,那么以后也是有得苦头可吃的,这世上又有哪位作母亲的愿意看见这种事情发生?” 凌母的声音极为温柔甜软,即使在说这番话时,依旧不失婉转低回。可以隐约听得出语气中的忧虑和焦急,但良辰听了却只是失笑——难道这是封建社会,婚姻大事还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原本良辰只是觉得荒谬,但听到最后几句,也不禁微微恼火起来。看样子,反倒像是她求之不得想要嫁进凌家了? 可是天知道,对于结婚这件还很遥远的事,她是从未认认真真考虑过的。 心情不好,语气自然变得差了。担心儿子受苦吗?良辰冷冷笑了笑:“可是,如果他心甘情愿与我一起吃苦呢?” 凌母一愣,突然冷下声音:“苏小姐你还太年轻,不能理解作母亲的心情。就算他愿意,我也不会允许。”顿了顿,像是在思考什么,然后又说:“况且,他也并不如你所想像的那般坚定。你们隔得那么远,你能时时刻刻掌握他的举动吗?你能确定自己了解他正过着怎样的生活?知不知道,现在他身边的朋友、他的交际圈,统统都是你无法认识和参与到的……” 究竟想要说明什么呢?良辰无奈地闭了闭眼,承认自己刚才的问话可能激怒了护子心切的母亲,但对于这一连串状似暗示的问题,她的回应却显得有些轻描淡写,甚至,心不在焉:“您这次打电话来,凌亦风知道吗?” 顿时,那头有片刻的沉默。 她继续说:“我不可能仅凭一通电话便去放弃这段关系。倒不如您直接跟他说,毕竟你们是母子,您劝他考虑与我分手,绝对要比劝我更加容易成功。” 一场电话交谈不欢而散。良辰隐约记得,在她说完之后,凌母再度开口时声音硬得像石头,显然是气极了。 其实良辰也觉得有些累。工作才刚刚起步,父母虽不让她操心家里的事,但每每看见父亲为重振事业而忙到焦头烂额时,忧心总是难免的。再加上这段远距离恋爱,以及凌母的突然搅局……良辰只觉得最近状态混乱,好几次拿起电话拨越洋长途,凌亦风却又像上次人间蒸发般,一直联系不上。 直到有一天,电话终于通了,可是接电话的人,却是一个女孩子。 听出程今声音的那一刻,良辰好像明白了凌母之前的意思,也隐隐猜到,那个所谓早已定好的儿媳人选,究竟是谁。 如今终于见到真人,与记忆中的印象重合起来,良辰却觉得眼前这位娇小婉约气质高雅的中年妇女,完全不像那种私下拆散情侣的凶恶母亲。 至于那位准儿媳,此刻正神色复杂地盯着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候,沉默许久的凌父终于发话:“既然来了,就先过来一起坐下再说。” 良辰看了看他,却一动不动。她来这里,不是为了谈心聊天,因此并不认为有正式坐下长谈的必要。再次抬眼,恰好对上凌亦风的眼神,上当受骗的感觉愈加强烈。或许,他早知会面临现在的局面,只是不知,目的为何? 对于她的不为所动,凌父似乎不大满意,却也不再理她,只是抬手招了招,“小今,你也过来坐。一家子人呆呆地站在那里像什么样子,让别人看了笑话!”语气虽仍不失严厉,但明显少了与良辰说话时的那份生疏与僵硬。 话音未落,二楼楼梯处便传来一阵轻快的下楼声,转眼间,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良辰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