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寇钰见司寇昊冒冒失失冲了进来,心下倒抽一口冷气,低声训斥,“二弟,你怎么来了?”这是御书房重地,岂是谁想来就能来的?刚才昌公公虽说通报了
,可皇上却并未宣他进来,他竟敢不请自进?
司寇昊愣了愣。他自昨夜起便担心琼函的蚀月之毒,此时见她神色如常,心下稍缓。经司寇钰一提醒,他也发现自己似乎是急了点,原本因紧张抿起的唇角此
时有些尴尬,半是掩饰半是认真地向琼函方向行礼,“见过婂……帝姬殿下。”
婂帝姬?昱帝眉头又是一动。眼角瞄向琼函。
琼函低头微微一笑,眼底露出些好奇之色。似乎她每次见到他,他都不在正常状况。上次他藏在树上偷听,再前一次他是半醉半醒地调戏,这一次,他居然敢
冒冒然闯御书房,难道就不怕父皇动了真怒?
“二弟不懂事,擅闯御书房,还请皇上息怒。”司寇钰连忙低头叩首。
“昊儿?朕倒是许久没有见到你了,”昱帝看上去倒没生气,威严的眼角竟挑上几许笑意,“来得正好,你说来听听,要朕看在太傅的面子上,饶了你大哥什
么?”
司寇昊小心翼翼地研究了下房内气氛,忽然发觉,事情似乎并没有他想象的那般糟糕。如果他大哥没有退婚呢?难不成要替他不打自招?
“这……,”思虑之下,恳切道,“请皇上饶了大哥在赐宴上不告而别。”这件事总是他大哥做错了。
“哦?”昱帝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沉声道,“原来你说的是赐宴之事。朕已将他官降一级,从轻发落了。”
司寇昊闻言心中一凛。皇上明显话里有话,赐宴之事不过是从轻发落,那还有什么是不可饶恕的?还用说吗?想到这里,他偏头不满地瞪了眼司寇钰,又担忧
地看了眼琼函,试探道,“多谢皇上宽仁。不知皇上以为,我该说的是什么事?”
“哼!”昱帝冷冷瞅他一眼,甩甩衣袖,明显不悦。这孩子,居然敢装傻?
司寇钰忙拉住司寇昊,“二弟,退婚之事我已经和皇上提过了。”他不明白,之前和二弟说到此事时他虽然不赞成,却也不反对,更没有阻止的意思。此时却
为何突然反应这般强烈?
司寇昊看看神色淡定的司寇钰,又看看一脸平静的琼函,再瞅瞅满面怒容的皇帝,心下忽然涌起强烈的不安感。他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大哥,这婚你不能退!”语气斩钉截铁。既然来了,他该说的还是要说。中了蚀月的人还能活多久?即使要另娶她人,也可以等到琼函离世之后……若是此
时退婚,琼函万一再有个不测,司寇府岂不要负上千古骂名?
司寇钰眼见皇上神色不善,连忙拽了拽司寇昊的衣袖,“二弟,莫要胡闹,此事我已向皇上禀明,快跟我回府。”言罢急急叩首,便欲扯着司寇昊离开。
“大哥,你不能!婂婂她身体不好,你不能这样。”司寇昊皱眉,一张芙蓉面因着急而蕴起些绯红之色,似羞似怒。
“身体不好?”司寇钰疑惑顿住身形,这二弟虽说行事自负,却也不至于乱来。今天这情形,确实有些不对,莫非有什么是他所不知道的?
昱帝挑眉,兴味地看向二人。
“我身体怎么不好了?”琼函清柔的声音响起。一双明如水的眸子淡淡扫了过来,嘴角的清甜笑意带着七分冷意,“二公子,你想说什么?”
“我……”司寇昊张了张嘴,迟疑着该如何接下去。她中毒之事究竟有几人知晓?皇上是否知情?万一他说了不该说的话,岂不是乱上加乱?
最终,司寇昊吞了吞口水,已经溜到嘴边的话语在触及到琼函饱含警告的眼神后给生生地憋了回去。
“婂婂身体怎么了?”昱帝却不放弃,侧身端起茶盏,藏起嘴角若有若无的笑。
琼函森森地瞪了他一眼。
“总之,大哥,此时你不能退婚。”司寇昊跪在那里,半晌无语。最终却语气坚决地吐了一句。
昱帝在琼函警告的眼神下好意地不再追问。低头想了想,忽而神色颇为感慨地走到司寇昊面前,抬了抬龙袖,“昊儿,起来说话。”
司寇昊看了眼旁边仍旧跪着的司寇钰,犹豫了一下,站了起来。
“昊儿,你年纪也不小了。”
“是。”司寇昊乖乖地低着头。
昱帝将他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一番,满意地点点头,“你娘可曾为你定亲?”
司寇昊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不曾。”难道皇上有意为给他做媒?他闯御书房没错,可也不用扔门亲事来惩罚他罢?
“我无官无爵,又不似大哥一般气宇轩昂,怕是配不上那些官家小姐,皇上……”讪讪地笑。
“那你是嫌朕未赐你一官半爵?”昱帝冷冷瞥他一眼。
司寇昊扑通一声又跪下,“皇上恕罪。”擦了擦额角的汗,他定是一宿未睡,所以今天才糊涂了,糊涂到闯到御书房,语无伦次。
昱帝沉吟一会,转头对御案边的侍奉太监使了个眼色,“司寇昊乃朕太傅之子,文武兼修,身手不凡,即日起封御前一等侍卫,正三品。”
“遵旨!”侍奉太监毫不含糊地拿着口谕出门。
司寇钰怔住,随即拽住尚未反应过来的司寇昊叩首行礼,“谢皇上隆恩。”他历时多年,封至正二品,此时刚被降了一级,成了三品,而这个弟弟闯个御书房
,没被治罪,反而一举成名,与他同级?甚好,甚好,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怎么,不满意?”昱帝睨了眼呆愣愣的司寇昊,肚子里乐开了花。这小子这小模样,真是越看越顺眼。
“臣惶恐。”司寇昊低头,毓秀的眉目闪过一丝悲愤之色。他就知道——皇上之前刚刚提到婚事,便突然赏了他这么大个官,今日想来是在劫难逃了。到底是
哪家小姐这么急着嫁不出去,等着皇上赏门亲事?
“那么……”昱帝瞥了眼旁边笑眯眯看戏的琼函,欣慰道,“朕的太傅之子,皆都年轻有为,朕心甚慰。想来若是太傅在世……”
“也会担心你二人的终生大事。如今太傅不在,此事,朕又怎能不操心呢?”
司寇钰闻言笑了笑,那笑容十分温润,司寇昊却看出八分幸灾乐祸之意。
“不知皇上欲为家弟指上哪家小姐?”司寇钰微笑看了眼旁边的司寇昊,出声询问。
司寇昊紧紧捏着袖下的拳头。他才不管是谁家的小姐,定要叫她知难而退!
“唉!”昱帝却是叹了口气,“想当初,太傅那么喜爱婂婂。那日朕指婚之后,太傅在御花园与朕当月醉酒,好不快意。可如今……竟还是不能完成恩师所愿
,真是叫朕万分遗憾哪。”
司寇兄弟二人默然低头,愧疚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