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球团团滚过大道,久旱未淋的温度炙烤在衣物上,犹如闷在乾草堆里冒著烟丝,凌瑜伸袖抹著汗涔涔的额头,
咒骂这气候的热度日日爬升,老天是閒得发慌故意折磨人。
车身一阵颠簸,躺在车上的罗雅缓缓苏醒,浑身无力的咂著乾裂的唇瓣,眯著双眼透过顶上的油伞觑著天色,朵
朵云彩飘浮在无风地带,拖著沉重的厚衣,彷佛随时要坠落人间。转动著肩颈,眨著乾涩的双眸、胸口一阵闷痛,忍不住颦眉
喘息。
「小瑜……」
「雅儿,是不是推的太急,颠醒你了?」
「没,咱们休息一会吧!」
「趁天色早,再赶一段路。」
「我累……」唯有喊累,凌瑜才肯停下来休息,心中有万般的愧疚,拖著一身病累得他为自己奔波。
将罗雅扶到树荫下,凌瑜起身眺望著前方,心下说不出的雀跃,赶了三、四个月,後天应该就可以到京城了。
从老家的三叉埠往京城这段日子,凌瑜脑中不断浮现著舅父过逝前交待的话:″小瑜,我把表姐交给你了。可怜
的孩子,跟著舅舅从过一天好日子,我对不起你娘,现在还要你照顾从没离开过药罐子的雅儿。原谅舅舅……″趁著罗雅没注
意赶紧拭净眼角的泪水。自己出生一个多月後,父亲就无故离家,从此毫无音讯,母亲在忧心之下罹病过逝时他也才满五岁,
犹记得舅父用他那温暖的胸膛将自己紧紧的包围,那年第一次见到八岁的罗雅。
罗雅从小就有心绞痛的毛病,加上父亲病逝伤心过度,凌瑜常常听老家的人道,京城就在天子脚下,大夫医术都
特高明,硬求著罗雅来京城。
「雅儿,你说这会不会是京城?」望著街道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这里紧临京城,穿过这个城镇,应该就可以到了。」
「接近京城的感觉就是不同,这里什麽都是油亮油亮的札人,咱们老家那里冷清多了。」
罗雅虚弱的撑起身子,轻咳数声顺口气,听著街道谈论的都是京城的事,耳边传来的尽是什麽皇爷与公主……望
著人群喧扰的方向,虽然从小孱弱甚少接触外面,但繁华的世界都有看不到的危机,这是她一路穿过大小城镇所得到的感想。
想起父亲在世的忧虑,凌瑜的身体有别一般男孩,天性乐观又纯真的好动性子,不仅不懂男女之事,更常与村中
厮混的男孩扭打成一片,立在危机中懵懂无知,常让父亲捏把冷汗。
罗雅回身看了一脸兴奋的凌瑜,显然没察觉到在天子脚下更应该紧慎严谨。
「小瑜,避开这条街找个阴凉的地方休息。」罗雅看他催命似的赶车速度,胆颤心惊就怕撞了人惹祸上身。
凌瑜看著街道,穿过这条林立的摊贩就可以直通城外,不是更快吗?罗雅忍不住微笑,这是凌瑜可爱之处,他那
单纯无邪的心思即使不解别人的用意,仍会照做不误。
※※※
凌瑜眼尖的挑上收摊时,还剩一堆大饼的老汉,显然天气热腾生意差,又易发霉,硬是讨价还价毫不手软的杀了
五成。再盯著水果摊贩上润色汁饱的桃子,掂掂口袋里的银俩不禁搔头望天,商人见他一身衣物破旧,又老捏著衣袋,看来不
过是个付不出银俩的穷小子,根本懒得理会,迳自与对面的肉贩聊起传闻。
「听说几天前又有个男人住进龙阳皇府邸了。你说公主都已经二十四、五岁了,还能撑多久?」
街贩们最喜欢聊的,仍是这个数年都不腻的八卦话题,反正日子也是闷著慌。
「可怜哦!我在公主这个年记已经是五个孩子的娘了。」菜贩大婶看著头顶上的乌云滚动,擦了一头淌汗的圆脸
,拿起一旁蒲扇猛扇抱怨,「这老天爷硬是不下雨,人都快发霉了。」
「说的也是……」肉贩老刘抹著油腻的老脸喊道,「小朱,李子甜不甜呀!」
「甜!怎麽不甜。」
「皮都快烂了,算便宜点吧!」
小朱看著李子,这些日子天气热,摊上的水果个个无精打彩,扭著满脸的皱纹,卖像实在差了点,索性便宜点卖
,老刘接了李子丢颗给菜贩大婶。
凌瑜怅然的盯著老刘咬了一口多汁的李子咽著口水,回头望著罗雅招手,叹口气走回街尾大树下,二人和著水吞
食这乾又无味的大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