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长的几案上堆叠着半尺高的卷宗,展昭微侧着头,拿着其中的一卷正在苦苦思索,正在聚精会神之际,突的听见门前有响动,抬头望去,就只见公孙先生站在门口,脸上略带着慎怪的神色。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心疼自己。”抽过展昭手中的案卷,公孙先生有些无奈的数落道:“前些日子才发了一场寒热,如今略好了些,便又开始乱来,公事虽要紧,身体也要当心才是。”
语毕,翻了翻手中的卷宗,不由的大奇:“怎么?这些都是七、八年前的旧案子?”
“正是。”展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前任开封府尹留下来的旧案卷,展某近几日一直卧床养病,有些清闲,便想把这些旧的卷宗整理一下,也许以后用得着。不想又让先生担心了,其实展某的病早已好了,无碍的。”
“谁说无碍了?”公孙先生努力把一张脸板的紧绷绷的,只恨没法象包大人一样黑:“劳力苦,劳心更苦,还不快把这些案卷收拾好了,随我出去赏菊。再磨磨蹭蹭的,我就把那两盆菊花搬进刑房来。”
“在刑房赏菊,只怕有些煞风景吧。”嘴上虽然开着玩笑,展昭心下却不敢怠慢,急急忙忙的把长几上的卷宗打拢在一处,以防主簿先生动起真格来。
“煞风景?”公孙先生掂着长须,呵呵的笑了:“展护卫这话可说的差了,须知好花自解语,只要能与知已同赏,在什么地方又有何关系呢?”
说完,便自顾自的往门外去了,浑然没有察觉到跟随在身后的四品护卫一脸的疑惑之色,这话听着好生耳熟,“与知已同赏、知已同赏 ”他在心中默默的重复了几遍,突地头脑中现出了一线光明,一个半月前的往事仿佛此刻又重现眼前。
那还是七月的炎炎夏季,白玉堂不知从何处觅来一坛上好的竹叶青来邀他共饮,言谈间,他无意中提到了重阳节的菊花比赛,那人便也说过类似的话。
“谁耐烦看一帮穿朱着紫的人在那里指手划脚,没的倒是玷辱了好花。五爷若要赏菊,只愿在一僻静之处,与知交好友月下把臂,小酌宜情。”
当时乍听之下,他才恍惚想起,眼前这白衣飞扬之人虽然长得华美俊俏、意气风发,却是天生的冰雪般情怀,骨子里是极爱清静的。
“猫儿,你若喜爱菊花,不如告个假,随我回陷空岛吧。我大嫂那一盆瑶池落月堪称是极品,包你大开眼界。”
在说这话时,那人狭长的凤眸中有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带着一丝淡淡的企盼,展昭在月色下也看的分明。
只是…
“多谢白兄美意!”他偏过头去,静静的说道:“只是这些日子来,开封府事务繁杂,若来年得了空,展某必当赴约。”
明知那人最讨厌这种官样文章似的话,可除了这些,他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一入公门便是身不由已,来年吗?嘴角不禁露出了苦笑,来年是否有空,又有谁知道呢?
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展昭已经做好听牢骚抱怨话的准备了,可是过了半晌,却是没有任何的声响。他诧异的抬起了头,就只见那人抬头看着满天的星光,静静的,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
自那夜过后,他便再没有见过白玉堂,巡街时路过白家的店铺,也曾进去问过一声,都只道五爷已回陷空岛过中秋节去了。
掐指细算一下时日,正是在与他共饮后的第二天,心中一阵怅然,再想不到那人此次竟走的这般急,眼下不是才值七月中旬么,想到此处,他不禁抬头看了看睛好的天,不知为何,只觉得这阳光分外的炽热,直刺得他睁不开眼。
待到了八月大雨滂沱之时,他方才替白玉堂庆幸,若等此时上路,定要耽搁时日了。这么想着,还是释然了,又兼着府中诸事繁忙,便也渐渐淡忘了此事。
却不想,在今日又被公孙先生的一番话勾了起来,也不知那人此时做些什么?
这么怔怔的想着,与公孙先生的说话便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直到公孙先生伸手来搭他的脉搏,方才惊觉自己有些失态,正想开口打个圆场,突见长廊拐角处急急的转出两个衙差来,皆是一脸焦虑不安的神情,待到见着了展昭与公孙策,方才齐齐的松了一口气。
“展大人、公孙先生,可找着你们二位了。”
“出什么事了吗?”
其中一个名唤傅七的开了口:“方才刑部侍郎李大人家的管事来府中报案,说是他家的小公子不见了。”
什么?两人俱是一惊,展昭上前了一步,沉声道:“怎么不见的?是外出时走失了吗?”
“不是的。”傅七苦着一张脸:“听管事说,昨晚上还好端端的哄着小公子上床睡觉,今儿一大早就没了踪影,全府上下遍寻不获后,便到开封府来报案了。”
听起来又是桩棘手的案子,展昭皱起了眉头,向公孙先生看去,双方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凝重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