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越,不认识我的请举手。”
学校的会议室里,校三好学生们轮流上台介绍自己,陈越第一个发言。他一开口就出乎大家的预料。没有人举手,作为学校的风云人物,在座的没有一个人不认识他。
陈越见无人举手,笑着说:“那我就不耽误大家的宝贵时间作自我介绍了。”
他举步就要下台。大家都笑了。
戴戴却突然举起了手。陈越吃了一惊:“你不认识我?我还以为……”
戴戴其实是鼓足了十二万分的勇气才举手的,她只是想多留陈越在台上一会儿。这时见大家都扭头看她,脑子顿时一片空白,本来想说:“虽然认识,但不够了解,还是请介绍一下吧。”可不知怎么回事,居然冒出一句过去想过千万遍想要问陈越的话:“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大家哄堂大笑,戴戴觉得自己太丢人了,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嘴快的同学喊道:“你听差了吧?陈越是请不认识他的人举手,不是请他不认识的人举手。”众人又笑。教导主任敲了敲桌子:“陈越,你是高年级的,得给大家做个表率,好好地,认真地做一下自我介绍!”
陈越重新回到台上,脸上虽然仍然微笑着,可是语调不再轻松和调皮:“我叫陈越,耳东陈,超越的越。高三五班的代表……”
戴戴一直低着头,看不见陈越的表情,可是她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他不开心。心里懊悔得要命。因为知道今天的会上,陈越也会来,戴戴昨天就没有睡好觉。经过班主任修改的自我介绍背了无数遍,一心想要在陈越面前表现得大方一点,出色一点。没想到……。
轮到戴戴上台的时候,陈越低着头,面无表情。戴戴直视着前方,哪里也不敢看,声音低低地,干巴巴地背着自己的介绍:“我叫戴戴。戴望舒的戴。名字跟姓一样……。”
终于熬到快要结束的时候。校长副校长都进来了,教导主任招呼大家:“好了好了,都集合起来,照张大合影,这可是咱们学校的传统。”大家推推攘攘,定了位置,戴戴站在中间一排的旁边,陈越站在最后一排的中间。闪光灯一闪,所有人的表情都定了格:戴戴嘴角勉强翘了翘。陈越虽然面带微笑,但眼睛里却完全没有笑意。
灯下,戴戴看着这张合影,目光停留在陈越的脸上,她懊丧地自语:“我那天真是……”她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照片夹到笔记本里。
灯下,陈越看着这张合影,目光停留在戴戴的脸上,他皱着眉头:“你……不知道我是谁吗?”他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放进一本相册里。
课间休息的操场上。戴戴和晓洋躲在树荫下看着操场上踢着球的男生。
晓洋有些奇怪地:“没有看见陈越?”
戴戴没有回答,她的眼睛看着远处,原来另一侧的树荫下站着陈越和黄一萱。陈越背对着她们,只有黄一萱满脸的笑容比六月的阳光还要晃眼。
晓洋拉拉戴戴:“别看了,那俩肯定是一对了。”
戴戴拍拍自己的脸:“嗯,我要把他像黑板上的字一样,擦掉!化悲痛为力量,听毛主席的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晓洋失笑:“你放心,姐姐预言,很快你的心里又会为别人荡起双桨的。”
晓洋说完,推着戴戴的肩一路往文林的方向走去。戴戴一边回头,一边被她推着,嘴里嚷道:“别推了,我要摔了。”话音未落,她已经撞到文林的身上。文林本来背对着他们正在踢球,被这出其不意地一撞,一个不稳,倒了下去,他怕脸孔着地,死命转过身来,背重重地摔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一张少女清秀的脸迎面扑了过来。
戴戴突然撞到人,尖叫一声,整个身子也失去重心倒了下去,张开的嘴正好碰到文林的脸颊,两人都惨叫一声,戴戴是牙疼,文林是脸疼。晓洋也没有想到会撞得这么厉害,忙伸手去拉戴戴,一边的孟晖也去拉文林。四人乱作一团。
戴戴站起来,看见文林脸上流了一点血,着急地拿出手绢就给他擦。文林满脸通红,不敢看戴戴一眼。操场上的学生们听见惨叫也都看了过来。
黄一萱又惊又笑:“啊,亲上了!亲上了!原来他们两个是一对的。哟哟,还擦呢,真甜蜜。他们班主任该跳脚了。”
陈越听到尖叫,转身正好看到戴戴亲上了文林,又看见她给文林擦脸。面色一黑,眼里都是怒气,转身就离开了操场。黄一萱发现陈越突然生气离开,吃惊地看着陈越的背影,又看看给文林擦脸的戴戴,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上课铃声响起。喧闹的操场瞬间变得安静,教室里,老师在讲解着初等微积分,而陈越脑子里却一直是刚才戴戴“吻”上文林又给他擦脸的一幕,心里觉得像被篮球砸到的鼻子一样,酸得让人想要流泪。上次看电影时,文林递纸巾给戴戴,戴戴侧脸对他笑的样子也涌上心头,他扭头看向窗外,皱起好看的眉头,觉得前所未有的挫败。
戴戴他们班的教室里,文林却是另一番心情。他一边上课一边偷偷地看着戴戴,一会儿摸摸自己的右脸颊,上面红色牙印已经不再流血了。他傻傻地笑了。
放学时间,学生们都涌出校门。晓洋和戴戴挥手告别。
戴戴自己上了公交车,走到最后坐了下来。她看见黄一萱和几个同学上来,不知道为什么低了头缩在前面的人身后,不想黄一萱看见她。
黄一萱扫了戴戴的方向一眼,便和几个同学在前面不远处坐了下来。她们唧唧喳喳的聊天声不断地传到戴戴的耳朵里。
“上次看电影,我们一大帮人当了电灯泡,你们两个真的太配了。你看电影院里的那些路人都这么说。”有人奉承说。
黄一萱格格地笑起来:“什么电灯泡,你别瞎说。”
“别装了。要不是因为你,他能跟我们一起去看电影?李佑跟他形影不离的,李佑来约你肯定是按他的意思来的。”
黄一萱不置可否,顾左右而言他:“听说他父母想让他出国。”
“啊?那他保送的大学怎么办?”
“听说他想在国内上大学。还没定。”黄一萱有些得意自己的消息灵通。
“说你装吧。这些消息别人怎么不知道?哦……我知道了,他是为了你吧?留在国内……”
几个人叽叽喳喳。最后一排的戴戴一边听着,一边把头埋得低低的,手不知不觉地捏住了胸前的衣服,有些喘不过气来。
陈越和李佑也在回家的车上,两人并排站着。陈越一直看着车外,想着心事。李佑在他耳边说的话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直到李佑忍无可忍地给了他一拳,他才回头:“喂,你干嘛?”
李佑不满地:“我说,你怎么最近怪怪的?春天到了?你是不是对黄一萱动心了?从实招来。”
陈越有些不耐烦地:“你干嘛老把我跟她凑一起?跟个媒公似的。”
李佑倾过身子去:“喂,你真对她没兴趣?”
陈越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没有!”
“那你今天在操场跟她两个人嘀咕什么?”
“谁跟她嘀咕了?是她跑过来问我跟元培的比赛去不去。”
“你怎么说?”
“不去!”
“你今天吃枪子儿了?”
“我烦黄一萱,行不行?”
“哈哈,你不喜欢她,真是太好了,太好了。这片桃花真美丽呀,有人不要没关系呀,没关系,我的春天在哪里?在哪里?在这里呀,在这里……”
公共汽车的晃动中,李佑的光棍歌回响在陈越的耳边,将他带回了初遇戴戴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