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严寺位于安阳城最西面的青霞山上,是安阳的第一大佛寺,香火鼎盛。
夏若净跟随母亲在大殿上香祈福后,夏宜秋按照惯例到禅房独自静坐半日,夏若净就带着瑞雪在寺院里随意地走走,慢慢地欣赏这宏伟的建筑、大气的格局。
每年的今天,她都会陪母亲过来这边礼佛,十几年来从未间断,对这里算是比较熟悉,而且法严寺占地广阔、景致雅静清幽,置身其间让人心旷神怡。
“小姐,刚刚听一个师父说,寺内东面的风景很好,今天天气又不错,我们去看看吧。”瑞雪年方十六,正是好奇心强的年纪,而且生性活泼、爱热闹,听到好景致就忍不住想要去观赏一番;毕竟这几年跟在小姐身边,因为夏若净非常循规蹈矩,基本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今天难得出来,还带着她,当然开心得要命了!
夏若净在心底叹气,就知道带瑞雪出来不会清静太久。
因为恰逢珍贵的大雪素花期,而她又要陪娘亲过来这边,瑞雪的性格未定,只能将仔细认真的瑞香留在家里打理。
“可以吗,小姐?”
跟在她的身边,也真是难为瑞雪的性子了,这个要求也并不算过分,夏若净微微地点头,引来侍女开心地欢呼,在看见小姐的眼神后,赶紧捂住唇,不敢再放肆,生怕小姐改变主意,连忙在前面引路。
法严寺种植着许多苍天古木,绿荫浓浓,如果是夏天到这里,肯定非常凉爽,冬天则过于寒冷。
不过幸好现在已是残冬褪去、春意初现,再加上今天阳光灿烂,气温还是很舒服。
脚踩在厚厚的松针上,长年累月铺叠而成的落针,早就已经失去了苍翠的颜色变成淡淡的褐色,踏上去软厚而带着些微的弹性,鼻翼间若有似无的松木清香,让人的心情都变成宁静旷达起来。
夏若净轻轻地抚着粗糙的松树,片片微揭的树皮泛着岁月的斑驳,耳边有鸟儿轻唱的声音伴随着山间泉水淙淙,真是人间仙境莫过于此!
“小姐,这里可真美!比咱们在济永城的别院还要美上几分呢!”瑞雪抬头四处打量感叹道,她一直以为夏家济永的别院是最美了,几年前去过一次就念念不忘,“没想到原来我们身边就有这般好景致。”
夏若净拾起一片已经干朽的树皮,静静地望着那繁复的纹理,一丝一缕都是岁月的痕迹。
“处处都是好的。”端看你怎么去看,心若有美则入眼皆妙,心若无美,再好的景都是虚设。
“小姐,夫人为什么每年都会来这里上香?”城里那么多的寺院,为何偏偏是法严寺?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合缘吧。”
“也许夫人喜欢这里的景色。”瑞雪望着那一片早春的绿草,紫红的小花点缀在那碧色间,分外可人。
“小姐,我们今年的春兰长得特别好呢!夫人一直在称赞,那个订单多得让达叔……”
太聒噪!还是没有完全调教好,夏若净在心底叹气,或者,这是天性所致,需要花更多的时间?瑞雪与瑞香都是六岁就跟在她的身边,十年过去,两人已经有很大的区别。
不过,像瑞雪这样的活泼热闹,大部分时候都很讨喜,她也喜欢,只不过……
听了半个时辰之后,夏若净开始觉得有点头痛,淡淡地开口:“这里好像有点冷。”
“啊?”滔滔不绝戛然而止,瑞雪立刻关心地问道:“小姐是不是穿得太少了,这山上不比家里暖和,还是要多加件衣服才可以,还是我们回去……”
“有手炉就够了。”
“那我马上去拿。”刚刚在禅房里小姐说不需要手炉,就搁在那里了。
“小姐请在这里等我一会,不要走远,我去去就回。”
“嗯。”
瑞雪性格爽利动作也很迅速,不消多久已经走出了松林。
终于,这里安静了。
夏若净暗暗地叹气,虽然她还是挺喜欢瑞雪叽叽喳喳的个性,她说话很生动,听来也分外有趣,但今天她真是兴奋过头了,可能是太久没有带她出来逛逛,所以才会一出来就开心到不行吧。
不过,她还是比较喜欢静静地欣赏景色,举步慢慢地走着,再度拥有那份闲情逸致。
虽然每年都会到法严寺来,可是在这里,她其实并不是很热衷于到处游玩,经常是安静地坐在房间里面看看书,等候母亲,这样出来漫步的机会还是比较少,偶一为之,倒也不错。
忽然,一阵窸窣声从旁边的灌木丛中传出来,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安静地站在那里,侧耳细听,羽毛扑楞的声音越来越明显,还有鸟儿轻啾。
一股突来的冲动,让她顽皮心涌上,拎起裙摆,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低矮的灌木,慢慢地探头过去,一只小小的鸟儿在深色的灌木中跳来跳去,时不时停下来啄几口刚刚萌出来的细嫩叶儿和饱满的种子,满足地抬头鸣唱,真的很可爱!
她唇边的笑意更浓,屏住呼吸,极微、极小心地轻轻朝鸟儿探手,一寸一寸地接近,却在越来越近的刹那,急躁的拍翅声伴随着一个小巧的身影从灌木丛中一窜而出,像箭一样笔直地射向空中,没有丝毫停留,飞到一个高度,猛地顿住再一窜,继续往上飞,一串清脆悦耳的鸟鸣声从空中恣意欢快地撒下来。
原来是一只云雀。
夏若净停在那里,抬头望着空中越来越小的黑点,唇边笑意深深,漆黑的眼里闪动着光芒;抬指,就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她就要抚到那只可爱的小东西,刚刚鸟儿伸翅时,那羽毛甚至拂到她的指上了。
“你抓不到它的。”一道男性的揶揄嗓音从旁边传来。
她很缓、很慢地转身,脸上没有惊吓的表情,很镇定、很自若;看见不远处那个高大的男子,轻松惬意地斜靠在树杆上,黝黑的眼珠紧紧地盯着她,在她转身过来的瞬间,一簇光亮从他眼中闪过。
一个陌生的男人。
在这种安静地几乎偏僻没有人烟的地方,遇到一个不认识的年轻男子,身为一个从来都不见外人的大家小姐,她应该要惊慌失措,再不济,也要仓皇而逃;可她没有,只是很冷静地轻扫过他阳刚的脸庞,还有那一身明显不是儒生的打扮,心里已经有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