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邵愣了愣神,他还真拿王雍这招没办法,王旦虽然宽厚和蔼,一般事情从不动怒,但执行家法是非常严厉的,他不是没有领教过,想想就有些后怕,万一。。。。不、是肯定,王雍肯定会如实向王旦禀告,他一旦回来一顿严厉的家法将等待着他。
“我也累了,我去玩一会。。。。。。。。”年仅十二岁的王素也读累了,毕竟他的年龄还小,玩耍的天性是很浓的。
王邵正在没奈何之际,小王素算是给他解了围,接着这个由头坏坏地笑道:“三弟这么小的年纪,也不能太累了,咱们还是歇息片刻,待会再读书就是。”
王雍本来坚持自己的主张,坚决不让王邵出门,以免和那群浮夸子弟混在一起平白招惹人家闲话,这会王素又喊着看书看累了。想想也是,都快一个时辰了,不仅王素年纪小坚持不住,就是连王邵这样不喜四书的人能做这么久也是个异说,或许让他们休息一下也无所谓。
正在没奈何的时候,却见一名家人匆匆而来,在亭子外停住了脚步,道:“大公子,老爷传公子去客厅会客。”
王邵一怔,他没有想到老爹要他出去会客,是谁来了?当下愕然道:“这就过去。。。。。。。”
由于院子并不大,王雍听的清清楚楚,他亦是愕然不已,暗道自己兄长何能,父亲竟然让他出门会客,真是怪哉、怪哉!
“你二人好生在此读书——”王邵说着话跟着家人边走边想今天会是谁来了,父亲怎么专门传他出去会客,不会是哪位名宿大儒吧!
当王邵来到了前院的客厅,在客厅门前碰到了管家,问道:“彭叔,是哪家的大人来了?”
管家见王邵来了,他只是稍稍躬了躬身子,道:“大哥,是官家潜邸旧时的指挥,刚刚放任的天雄军驻泊兵马钤辖张耆张大人,慕名而来求见大哥!”
王邵兄弟对管家一向很尊敬,这可是当年陪伴老爹一起读书的书童,几十年的交情,名为主仆实为兄弟,做王家后辈的主子见了面也要礼让三分,要不然管家也不会张口称呼王邵大哥,这是家中长辈对子侄的称呼。
王邵有些糊涂了,他和张耆素未曾谋面,怎么能说是慕名而来,这不是扯淡嘛!再说张耆一个武官、又是士人所瞧不起的潜邸厮仆出身,在他老爹的眼中压根就不算个鸟,就算是官家潜邸从龙旧臣如今掌握大权,但在士大夫眼中这帮新宠武官还算不上能和他们说上话的人,一个普通将校的身份连州桥夜市上的歌姬还不如,张耆也就是沾了点龙气,跟着皇帝沾了光,几年间从一个普通的藩王护卫将校跃升为镇守一方的禁军都校。但就是这样的出身,老爹跟他说几句话算是给面子了,怎么今天就把他迎入了正厅待客,太阳今个真从西边出来了吗?
糊涂归糊涂,该进去的还是要进去的,他整了整衣衫后阔步进了客厅,刚刚进门闪入眼睑的就是正座上一脸木讷、巍巍而坐的父亲王旦,客座上就是身穿亮蓝长衫,长着一张胖胖圆脸,三缕及胸须髯的张耆。他不及多想趋上几步先给王旦行了个大礼,朗声道:“孩儿请父大人安。”
“这位是天雄军驻泊兵马钤辖张元弼张大人,还不给长者见礼。”王旦的脸色没有丝毫笑容,口气却是有些生硬。
“哦——”王邵摸不透老爹的作态,再要偷看王旦眼神的时候却发觉王旦正看着他,一道目光中透出无限精光,他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趋上两步到了张耆面前躬身深深作揖道:“小侄见过张世叔。”
“贤契请起,无须多礼——”能得到当朝名儒王旦的礼遇,张耆本就已经受宠若惊,怎么敢在王旦面前对其长子托大,反倒是他激动的几乎要起身相扶。
王邵不等张耆有所表示就直起身来后,不言不语地退到一旁,脸色怡然地站在张耆对面。
“晋卿,此番张钤辖前来是为你而来,前些日子你是否对前唐名臣有过评论?”王旦的眼睑低垂,慢慢捻着须髯慢悠悠地道。
王邵微微一愕,想起了上个月他在和几个狐朋狗友饮酒作乐的时候那番惊人言论,那是他借用后世史学家对前唐初期名臣点评得意的卖弄,本来就是标榜自己的才能,在朋友和美貌酒女面前卖弄本事。想想那次也真的风光了一会,众人对他的精辟策论辨的哑口无言,引的一位酒楼上当红的头牌美貌酒女频频对他放电,结果是尽欢而散、一夜春风几度,在莺转娇呼中大逞本事,极尽舒畅快慰,当时得意的时候断章取义的盗用欧阳修诗词一句话来形容道:“雨横风狂三月暮。”
他却不想被竟然被父亲得知,好在风liu事没有泄露,但还是禁不住大为惭愧,连声道:“那是孩儿即兴胡言评论,还望父大人恕罪!”
王旦脸色不动,目光中却闪出一抹欣喜的光芒,但口气却非常严厉地道:“竖子不学无术,竟然也敢评论前朝名臣圣贤,真不知天高地厚。”
王邵讨了个老大没趣,暗自不服、心中认为要论策论的话,就是老爹也不一定强过自己,毕竟自己是‘过来人’,尽管他心中不以为然,口上却不敢顶撞王旦,只得诺诺应承。
张耆却笑吟吟地道:“大人何须责怪公子,下官看公子风姿伟峨,谈吐不凡,日后必是朝廷大贤,何况刘娘娘对贵公子点评颇为赞赏,每与陛下说起都是交口赞誉。”
王旦听着慢慢颔首,却没有任何表示,王邵却心中一动,心底升起了一抹怪异的臆想,一个熟悉却又非常陌生、平平常常却又如雷贯耳的名字在他心中闪过,他忽然发觉自己既然出生在这个时代,却对这个时代正在冉冉升起的贵人漠不关心,真是不应该、不应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