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切利比达克的一个夜晚
我早就想去佛罗伦萨观看和听听塞尔焦·切利比达克--音乐界留下的伟大老人之一。对那些不在圈内的人,我说他是乐队指挥,是个古怪的人。多年来在他身上贴着一个不舒服的反卡拉扬的标签。我不知道真实情况如何。我知道前面的那一位千方百计地利用新闻媒体和技术,表现出为能占有文化大市场而具有的灵敏的嗅觉;而另一位--切利比达克--则自行其道,而且他愿意接受很少的采访,很少照片,适当的承诺,毫不讲究排场,甚至令人难以置信:没有录制任何唱片。实际上,我们想想,这是两种完全相反的作为伟大人物的方式。
在此类竞争中,我总是本能地站在比较安静的那一方。因而我当时是同切利比达克站在一起的,这也是一件有点叫人为难的事情,因为其唱片很少,而他又是不容易碰得到的人。而卡拉扬,那时你都可以在卫生间碰到他(诚然,这是个隐喻)。总而言之,现在已经过时了,卡拉扬肯定在九泉之下指挥着某个爱乐乐团了。我曾在佛罗伦萨马吉奥歌剧院的演出计划上读到,在佛罗伦萨市歌剧院乐队指挥台上又会出现向布鲁克涅反派交响乐挑战的另一场决斗。决不可错过这一机会。我到那儿去了。但是我没有看到切利比达克。在那前两天,他出了个事故,是老年人容易发生的那种普通事故,但不是大老人,而是普通爷爷们容易发生的一种事故:股骨错位。现在谁知道他在哪里,他是否能在上面发笑呢,或者只是耿耿于怀。我曾想对他说,但他永远不会知晓。如果为了我,我把《巴南姆》写到这里就停止不写了,那我就会发表许多空白行,这些空白行就是对那没有他的乐队指挥台的评论,是一种祝愿,也是对他说话的一种方式。您别着急,我们等待着。
然而,由于这也是会使本版主编勃然大怒的方式,因此我还是写下了这些文字,以便说说我无论如何还是在佛罗伦萨马吉奥歌剧院有了一次奇怪的经历,即听了由两位大师所作的、演奏得很好的、很难听的音乐的一整场音乐会。确切地说,我听了贝多芬为歌德派的埃格蒙特所作的应景音乐和门德尔松为歌德的作品而作的《瓦尔普尔加的第一个夜晚》。由Chung指挥,我觉得他的指挥无可挑剔。在演奏贝多芬的作品时,甚至有克劳斯·玛丽亚·布兰戴尔作朗诵,而在演奏门德尔松的作品时,有个庞大的合唱团来制造气氛。总而言之,他们什么都作了尝试。但是毫无办法:音乐是难听的,难听的音乐就依然是难听的。得救的是贝多芬的浪漫曲以及门德尔松作品由于有人多示众的合唱团而取得的某些良好效果。请你们相信我,其余的则都该忘掉。
但是我并没有忘掉它,因为大师们的难听音乐对我总是具有吸引力。而这是只有我和少数人相信存在的一种东西,因为正式的权威们想要否认它。他们坚信:如果是一位大师,他就只能作伟大的音乐作品,而当那作品并不漂亮时,那肯定至少也要拔高,或是一种天才表演,或是某种东西的一个综合,或是某种文明的一种象征,或是形式结构的一个奇迹,或是……真是累死人啊!就是为了不说"难听的"。然而,要是好好地想想,这事儿却是一件几乎令人激动的事情。例如,正如结果显而易见,简单地就是难听,如果一个人试着想像一下贝多芬(哎呀就是贝多芬),他决定为比所有人都伟大的歌德写点东西,实际上并没有人请他写,但是他决定要写,而结果他所能做到的,是做似乎是一个假贝多芬而又的的确确就是贝多芬的某种东西,是公司的正式说明书一类的东西。整个儿是井井有条,完全到位,整个儿丝毫没有天才的痕迹,仿佛歌德的幽灵将其阻挡住了。就像应试的一位学生那样,仿佛他要对那位大人物解释说他也是大人物;但是解释是一回事,是大人物又是另一回事,而他并未能成为大人物,这至少有点令人激动,是值得思考的漂亮的事。犹如新闻报道所证实的如下事实:贝多芬甚至没有能及时提交其作品,当时埃格蒙特的首场演出没有音乐,或者是用了谁知道是谁的音乐,贝多芬的音乐赶上了重新演出的一场,也是惟一的一场,最后的一场--就像你看到巴雷西哭泣,或者你发现马丁·路德·金背叛了妻子。的确,那些事就是使他们真正成为大人物的事情。
然而无论如何,历史并不是傻瓜。事实上,那场音乐,只有一个版--《前奏报》(Ouverture)头版挽救了它。其余都被忘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