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栏杆,一排人都在向他招手。
机场的阳光放肆的撒在他脸上,使他无法认清谁是谁。
一片雀跃的“天磊!”“天磊!”“表哥! ”“天磊哥!”的呼声越过火热的太阳向他喷采。
耳朵里塞着飞机降落时的空气压力,还在剧烈的痛着,令他听不出来谁是谁。
带点局促,他走下扶梯,走到太阳里;离国十年,他竟忘了台北的夏天如此炎热!站在太阳里,风一吹,一个人几乎可以燃烧起来。
走近他们站着的地方;他先看见了她,站在她母亲身旁。
小小的,浑圆的身段,圆圆脸而带个俏皮的下巴。
那双眼睛,不说话似在笑,而笑着时却在说话。
薄薄的嘴唇勾在两个上翘的嘴角之间。
穿了件浅绿的直统洋装,却由一条细窄绿腰带束出一个绝不是直统的身段来。
他不觉得她美,她不够颀长,不够白皙,不够丰满,在看了十年美国少女的他的眼光中,她够不上艳丽。
但是他并没有在人群里寻索而先看到了她。
可能是她的青春,或是那双眼睛,或是那身绿,或者,因为他一半是为了她而回来的缘故。
或者是因为她站的位置。
很难说。
反正,他最先看到她。
然后“爸!妈!”十年来也不是没有流过眼泪,但从不曾流得象现在这样毫无防备,或是这样毫无顾忌。
隔着栏杆,他两手紧紧抓着母亲削薄的肩;把头紧紧埋在她抽搐着的颈间,任由眼泪争前恐后的流下来。
父亲把一只手紧紧抓着他的肩。
他抬起头,看见父亲的大喉节,为了控制眼泪而艰难的滑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