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蔚廷在这片森林里已经走了有很多天。他的行进风向是东北。
按照父亲所言,他沿着河走了十几日后,那河徒然变得宽了,有几处河床陷落,形成了小小的瀑布,他不得不绕道而行,有一两次几乎迷了路。——然后又看见河从另一边蜿蜒而出,他于是继续行路。
祁蔚廷自己也说不清为甚么要这么做。父亲自然没有要求过,可他总觉得应该去看看。这完全是自己的决定。他想。我十九岁,不再是小孩子了。
父亲曾对他详尽地描述过路上的一切,尤其是在他病重的最后几个月里。他醒着,就说。一遍遍地重复,不厌其烦地补充细节,直说得唇焦舌蔽。——只有这个时候他眼睛里才会有一点生气。
很久以来都消失了的生气。
祁蔚廷疑惑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究竟是在痛苦地自我折磨呢,还是对往昔欢乐的追忆?从父亲的神情上看不出这一点,以他的年纪,自然也无从揣测父亲的心情。
根据他父亲的描述,再走上十来天,他就能到达目的地了。那时候他就可以看到这条整个村子的人所赖以生存的河流的源头。最澄澈的高山积雪融化汇成的泉水。
而他离家的时候正是盛夏,现在却已经是落叶遍地的时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