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子拿着公共电话的听筒,将听筒贴在耳朵上的样子,很容易就浮现在吉敷的眼前。通子有一头中分式的长发,没有烫卷,鹅蛋脸,尖下巴,大眼睛,从侧面看时鼻子有点鹰钩鼻。当年或许因为是还年轻的关系,脸部甚少化妆,不过,不知为什么,她却有在眼睑上化浓妆的嗜好。
通子皮肤很白,嘴唇很薄,牙齿小小的。她很爱笑,而且总是一边笑,一边撒娇地开着玩笑,吉敷有时会觉得她很吵。不过,她在外人面前文静又乖巧,只有和吉敷单独相处时,话特别多,变得很活泼。她笑起来的时候,大大的眼睛还会眯成一直线,因为门牙小,所以会露出牙龈。
若说通子的长相上有缺点,大概也只有这样了。基本上,她应该称得上是美女。不过,若这样就说她是美女,也不见得适合。因为当时通子年纪还轻,脸上总有摆脱不了的稚气。
从长相上来说,她不是可爱型的女人,以个性来说也一样。不过,有着一张鹅蛋脸的她,以容貌来说,她确实是个美女。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已经成为一个成熟的女性了吗?是一个迷人的女人了吗?还是单身吗?或是已经再婚了?吉敷想问的事情实在很多。
吉敷的右手手指头抓着电话线,通子的声音便透过这条细细的线,传入他的耳朵里。他的心头笼罩着难言的感觉,是无奈、悲伤,也是喜悦和怀念。但是,愈和听起来好像来自远方的通子的声音说话,他就愈想见通子。无奈、悲伤、喜悦和怀念的其他感觉都被甩开了,他的脑子变得什么也不想,只想见通子。
通子的声音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撒娇,而且开朗,但是又透着某些悲伤。
在随声附和着通子的同时,吉敷也在思考要不要开口要求见面。这种心情就像在玩叠扑克牌的游戏,要放最后一张时的感觉。
“我想见你。”吉敷最后还是这样说了。
正在说话中的通子突然停顿下来,两人之间便暂时沉默了。
“我们很久没见了吧?好不容易通上电话,见个面,一起吃饭好吗?”
“唔……”通子沉吟着,似乎陷于强烈的犹豫中。
吉敷不自觉紧张起来:“你打电话给我,不是有事吗?见了面,你可以说给我听,和我商量啊?”
又是一次短暂的沉默之后,通子才说:“没有,没有什么事。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听到通子这么说,吉敷觉得宝贵的时间好像就要结束了。他着急起来。“你现在怎么样?还好吗?我只是想知道这些呀!”吉敷越说越激动。
“我还是老样子,我很好。一个人也得好好过日子。”
“见一下面也不行吗?”
“唉……”通子发出叹气一般的声音。吉敷皱起眉头,他不明白,通子是在何种心情下,发出那样的声音的呢?他不能了解。听起来也好像在笑,好像接下来要讲什么有趣的事情。
“我想见你呀。”通子如此说。吉敷静静地等待通子继续说下去。“但是,见了又怎么样呢?也不能怎么样。”通子自言自语般,淡淡地说着,吉敷却觉得好像被人用力往外推开了一样。
“太久没有和你联络了,所以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你好像一切都很好,那我就放心了。”
“等一下,等一下。你要搭飞机回去吗?”
“不是,我打算搭火车。搭‘夕鹤’列车……不,我现在还不是很清楚我要怎么回去。”
“搭‘夕鹤’列车吗?那么是搭‘夕鹤七号’?还是‘夕鹤九号’?”
“我还不清楚呀!对不起,我还没有决定要怎么回去,或许搭飞机回去也说不定。”
“我不能去送行吗?”
“不必了。不用来了。你不是很忙吗?”
“不,我现在不忙。” 棒槌学堂·出品
“拜托,请你不要来!”通子的语气相当坚持,让吉敷一时沉默了。
“对不起。”通子说,“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好了,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不管做什么危险的事,都别把自己弄死了。再见。”通子挂断电话了。她没有说任何埋怨的话,也没有对吉敷做任何要求。
“夕鹤七号”的开车时间是二十三点整,“夕鹤九号”的开车时间是二十三点五分。吉敷很清楚地记得这两班车的时间。
“夕鹤号”的班次有很多,除了七号、九号外,还有一、三、五号等等,奇数号是下行车,偶数号是上行车。吉敷只记得七号与九号车开车时间,所以他打开抽屉,拿出火车时刻表来看。
一号的开车时间是十九点五十分,三号是十九点五十三分,五号是二十一点四十分。看看时钟,现在正好是下午三点半。这个时间要赶任何一班“夕鹤号”都来得及。但是吉敷认为通子不是搭“夕鹤七号”,就是搭“夕鹤九号”,因为那是通子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