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约旦首都安曼机场一出来,顿时感觉空气的味道都不一样——一个星期之后,我们在巴格达高达60℃的气温煎熬之下,才开始深深怀念安曼地区清爽宜人的气候——不过在当时,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从机场出来,两眼一抹黑,按照事先的计划,我和小何两个身在异乡的游子第一个目标就是娘家——中国驻约旦大使馆,在申请签证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有了接触,这下也许还能遇见熟人呢。
约旦人口中,约有7成是巴勒斯坦难民,因为这个原因,安曼整个城市风格看起来比较破败,人民生活水平也偏低。尽管如此,我们初来乍到不知深浅,还是不敢贸然直接打车,只是乘坐机场大巴来到市中心——阿布打里汽车站,然后再转乘出租车。
总体来看,约旦人受教育的情况比较好,10个人中能找出5个用英语和你交流,虽然水平参差不齐,但是加上双手比画和表情,一般的交际也能应付了。就是靠着这样的交流,我们打车来到了位于拉比尔区梅色卢恩大街10号的中国大使馆。
根据在国内的习惯,我比较相信国营招待所,身在安曼,中国大使馆招待所自然是我们的首选,但是令人意外的是——太贵了。中国大使馆招待所收费高达80美金/夜,这种消费水准根本就不是为我们做小生意的预备的。万般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和大使馆的人草草聊了几句,问了些当地和伊拉克的一些情况,然后匆匆离去,寻找在安曼的落脚点。
从大使馆出来,我们有一种被娘家抛弃的感觉,我和小何都有点丧气,不愿多说话。加上之前的经验发现约旦打车并不太贵(从市中心到大使馆花了两个J.D——约旦第纳尔,约合人民币24块钱),于是就又拦了辆车,委托司机带我们寻找旅馆。
这次找的约旦司机,是个皮肤很白的胖子,他为人非常热情,友好,见了我们亲爱的中国人民就热情地招呼“哈比比”(亲爱的),上来和我们拥抱。而且这个老兄不顾自己的英语水平很差的事实,非常热情而又勉为其难地和我们展开了积极的交流——我们真的要感动死了。这样热情健谈的出租车司机,我们以为全世界除了北京就没有了呢,没想到千里之外,小小安曼城里的一个普通巴勒斯坦难民出身的司机竟然扭转了我的偏见,让我认识到真是处处有亲人啊。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老兄的热情其实并非对中国人民的友谊占主导,而是拜金主义思想在作怪——短短的20分钟路程后,我们感觉还没有市中心到大使馆的两个J.D的路程远,我们寻到了一家还算凑合的旅馆。临下车,我掏出了5个J.D给他,还善意地表示,剩下的就作为帮助寻找旅馆的小费。
白白胖胖的约旦司机双手捏着我递给他的5个J.D纸币,翻来覆去地看(我们后来才知道这小子在装蒜)。我以为是善良的约旦人民觉得我给多了,还上前和他比画:
“剩下的,给你,小费!”
这下白胖子该是听懂了,面色马上一变,把钱收起来,看着我说不够。我大吃一惊,掏出一把钱来想和他比画:“你要多少?”没想到他一边十分主动地从我手里抽出一张十J.D的纸币,一边比画,这才够了。然后趁着我们愣神,发动汽车,溜了。
说实话,我和小何两人,当时还未能从和巴勒斯坦兄弟亲热的“哈比比”关系中转换过思维就被抢走了15个J.D——合人民币200元的样子,心里实在憋屈。等到后来住下了,收拾停当,洗完澡后,再想这个事情,越想越不对,越想越憋气。小何提议,晚上反正无聊,不如去找个公道。
如果当时要换在其他国家,人生地不熟,为了一点点小钱去找人晦气,我们是没有那么大胆子的——不过约旦不同。早在初抵安曼的时候,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就告诉我们,约旦治安非常好,关于治理小偷强盗的法令相当严厉,大概是保留了古老的阿拉伯法律中砍手砍脚的传统,因此约旦基本没有小偷强盗,甚至可以做到夜不闭户。不过挺遗憾的是,大概是阿拉伯法律对骗子没有什么限制。
我和小何一边在安曼闲逛,一边寻找警察局。安曼的市场,被数量庞大的中国货占领着8成左右的份额——不过令我感到不是那么光荣的是,充斥在约旦市场上的那些中国货技术含量都比较低,质量水平都比较差。我买了一瓶中国造的洗发水,挤出来的东西基本是悬浊液——溶质和溶剂根本就没有混合,像消化不良的稀屎,闻上去一点香味都没有,只有一股塑料的臭味——结果我用也没用就把它扔进了垃圾箱——不知道这种东西,约旦人民是怎么往脑袋上倒的。
后来,我们历经两家警察局的推诿,终于找到了一个秃头警官(不知道是不是中国劣质洗发水的原因)负责受理我们被骗的案件。多亏了白胖子司机一路的热情,他塞给我们的一张联系名片成了惟一的线索。我们拿出名片请警察帮忙寻找这个无良司机。秃头警察一开始不想管,后来禁不住我们的坚持,拨打了一个电话,用阿拉伯语谎称要车,把司机骗出来,警察设伏在一个商业区。结果没多久那个财迷心窍的小子就出现了,刚一露头就被抓住。他的脸色本来是很白的,这一折腾,给吓得通红。
到了警察局,秃头警察询问了情况之后开始调解,态度上明显地偏袒他的司机同胞。他向我们解释说,人家替你们找了旅馆,这个服务费就不好说了。多要的这个钱,只有法院有权判给你,这样的小事法院半个月后就可以开庭,如果需要律师的话我有一个亲戚是做这行的。你们考虑一下是法院解决呢,还是和解?
我们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壮着胆子来找茬还是大使馆告诉我们约旦人老实才敢干的,哪里禁得住约旦警察这么一吓唬,于是只有同意和解,惟一的要求就是叫那个司机写一封道歉书。这个小子英语勉强能说两句,但是写起来就抓瞎了,不得已,只好再退一步,让他用阿拉伯语写——他写几句话骂我们,我们都不知道。
道歉信写完了,秃头警察看过觉得没问题,又问我们的意思。我们想着,中国人民来一次不容易,讨个说法就算了,老缠着退钱显得不够大方,于是大度地挥挥手,告诉他们,钱就算了,认识到错误就是个好同志。
谁能想到,那个骗子司机还真是厚颜无耻,眼看没事了,脸色又由红转白,一脸热情的微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要过来和我拥抱“哈比比”。当时把我都气坏了:“谁他妈和你‘哈比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