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麦学者在二十一个国家里调查了一万五千名男性的精液,其精子数量只有五十年前的一半。一九四〇年,成年男性每一毫升精液平均含有一亿三千万精子。到了一九九〇年,平均每人只剩下六千六百万个了,而且每年还以百分之二点一的速度递减。按生理要求,每一毫升精液里要含有四千万到一亿个精子才算正常,如果少于两千万个精子,就难以生儿育女。目前,全世界的男性精液中含精子数量能达到四千万个已经算很健康了。这使得很多夫妇怀孕不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西方发达国家有百分之二十的家庭苦于没有孩子,中国每八对夫妇中就有一对不孕不育。
国际著名学者是从实验室中研究出来的,而刘主任却是在实践中了解到的。他有个很知名的同行曾跟他说,前一阵子闹得红红火火的“名人精子库”后来悄悄关门的主要原因,并不是什么上级主管部门的干预,而是根本采集不到合格的精子。有的虽然有活力,却经不起冷冻库存。中国二十一世纪初所谓的精英没有精子,未来的历史学家会当成历史性的笑话大书特书,如果未来地球上还有人类的话。
让他更忧心忡忡的是,他经手的不孕不育的求助者,每五对夫妇就有一对无计可施。他上大学时的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是中国物质供应最匮乏,人民生活水平最差的时候,老百姓连新鲜的白菜萝卜都吃不上,天天啃咸菜喝稀粥,还有许多人因营养不良而浮肿,但那时中国男性的精子量每毫升还在六千万个左右。近年来,他化验了数千例男性精液,一般来说,中国男性的精液中每毫升含精子量平均也就在三千万个左右,并且逐年下降,更有劣质化的趋势,即将濒临中国人人种绝灭的警戒线。今天,三十多岁的男人活的精子就既少又缺乏活力,即使增加营养、加强锻炼、注意休养,也极难恢复到五十年前的水平。他研究的一个课题就是想搞清楚:这究竟是生态环境破坏的结果,还是基因的变异?如果是基因变异,那就是天要绝灭人类了。
他是个足球爱好者,他猜想,我们中国足球的阴盛阳衰,根本原因大概就在于中国男足队员的精子数量极少、质量极差。中国男足老冲不出亚洲,对中国人种来说,是个不祥的预兆。
珊珊提出的这种要求刘主任毫不惊讶。近年来,来医院不孕不育科室求助的夫妇,在男方无法可医时,很多人都有这种要求。尽管这是卫生部门严格禁止的,但我们现在连立竿见影会危害人们健康的食品质量、婴儿奶粉都管不过来,哪能顾及到一时对社会并无大碍的借种生子问题?
可是,种子从哪里来?特别是优良品种,现在在“人种”市场上奇缺。经上级有关部门批准正式成立的精子库都没有稳定来源。中原地带有个公开的精子库开张了几个月,从一百位应征的男性中只采集到三十人的合格精子,其合格还是在大大降低了标准的情况下通过的,如果严格要求的话,其实全部不过关;倘若再经过冷冻,最后可能全部要当废品处理。而这种废品王草根又绝不会收购。至于要优良品种,对不起,无货供应!所以,更别说处于法律边缘、可以说是在从事地下工作的众生医院不孕不育试验室了。
刘主任把这个情况告诉珊珊,倒让珊珊大开眼界,十分惊奇。过去她把那么多从她下面抽出的安全套中的精液竟扔进垃圾筒,现在想想真十分可惜。她想,小姐们可以说是最好的“精子采集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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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主任跟珊珊详细介绍了当前“人种”市场的情况,等于同意了珊珊的要求,让珊珊颇为欣慰。
“那没得关系,没得关系!刘主任,好在老王现在还不十分着急,他才五十多岁不到六十岁,离完全丧失性功能的年龄还有一段时间,跟我生的女娃儿才一岁多嘛!等个一年半载,他中药也吃得差不多了,我们才实施人工授精。这样,他啥子怀疑都不会有了唦!就是请刘主任多留心点,找个最好的精子,筛选出最好的男娃儿的种子。到男娃儿生下来,第一个就要重谢刘主任!刘主任可以说是老王的救星了!”
刘主任并不在意重谢,但同意珊珊说的王草根“算是善良的、正派的、对社会还是有贡献的”民营企业家,同时也为了回报王草根的知遇之情,他觉得为王草根做这件事还是值得的,反正众生医院的不孕不育试验室做的就是这种生意。王草根不愧是个成功人士,他一点生殖科学的常识都没有,但为众生医院想出的这个主意确实提升了医院的业务量,增加了医院的利润,医生员工的收入自改制后提高了很多。
叫男人硬起来的商机巨大,和微软有得一比!
正如刘主任所说,现在中国每八对夫妇就有一对不孕不育,也就是说中国城乡的每八对新婚夫妇中就有一对是医院不孕不育科室的顾客,还有更多的是没有正式结婚手续,但想要孩子的中年男女以及需要孩子安慰晚年的空窠家庭,这些都是隐形顾客,超过正式结婚夫妇不孕不育者的数量。但是,问题还是优良精子从哪里来?
来医院不孕不育试验室的求助者,刘主任和医生们帮助成功的人里面,有些是男方没有大毛病,调养调养就可以实行人工授精的,有的是给女方输卵管疏通疏通,或是治好妇女常患的各种炎症即可自然受孕的。可是,求助者中男方经调养精子合格以后,当然只能给他的对象注射,绝不能偷偷地留点下来,挪用在别的女人身上。这不仅违背法规,更是违反医生职业道德的事。刘主任到众生医院不孕不育试验室,本身就有违规之嫌,但违反医生职业道德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男方彻底不行的夫妻,要借种生子的男男女女排成了队,人数不少于春节时候火车站的售票窗口。
为了医院老板的传宗接代,要选出最好的精子给珊珊做人工授精,众生医院的不孕不育试验室急需合格精子。而这项采购真正的目的连不孕不育试验室的医生护士都不能告诉,只能含糊其辞地说“为了科学研究,做试验”。对外,更不能公开招标,既不能打广告,又不能上网宣传,只能暗地里进行。
先是动员他们科室人员的集体智慧,却也小有收获:依靠本院的医生职员,不论他们是否不孕不育试验室的,只要是众生医院的医生职员,哪家搞装修就与装修工们慢慢聊天,套近乎,逐渐引到医院需要精子的话题。当然要说得好听些,不说“买”而是说“采集”,采集完了付一定的辛苦费。有的装修工听到辛苦费比一星期的工资还高,笑着答应试一试。这就等于鱼儿上钩了,马上请到不孕不育试验室,给他一个无菌小瓶,请他进一间叫“采精室”小房间,让他用自慰的方式把精子“劳动”出来。这样诱导来了十几个。让刘主任非常吃惊的是,来的十几个装修工大多数年龄在三十岁左右,还有更年轻一点的,但精子不是死的就是畸形精子占了一半。这个数据让刘主任更知道化学物质对精子的杀伤力,因为装修工们几乎天天在充满甲醛或其他化学涂料的环境中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