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繁花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是大学刚毕业。
妈妈说:“岚岚打电话给你啊,说是你们有同学要出国留学了,她办了个欢送宴,让你别再窝在家里了,一块去玩。你啊,多跟人接触接触,对工作也有帮助嘛,稍微打扮下出门,别又穿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前几天帮你买的那套面试穿的衣服呢?就穿那套去……”
姚岚,那是繁花从小玩到大的闺蜜。两家父母生意又常有来往,感情自然更好。
就因为如此,岚岚总是最有办法对付繁花的满身宅气,知道她不喜欢应酬,于是索性搬出她妈来游说。
“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听你姚伯伯说岚岚最近和乔锦走得很近。一会如果那个乔锦也在,你不准搭理,那就是个小流氓,跟他讲话会怀孕!”
有个男人叫乔锦,是个小流氓,跟他讲话会怀孕。
直到繁花出门,颜妈妈仍在三令五申叮咛这句话,让她想要不记住都难。
22岁的颜繁花是常人眼中典型的乖乖牌,比起同龄人娱乐生活少得可怜,最多也就是上上网、打打QQ麻将;没有夜不归宿的记录;仅有过一次失败的感情经历,对方叫许素,交往了一年多,前不久才分手,理由是她太无趣。
所以,即便是去她这种年纪的女孩常光顾的量贩式KTV,她都会紧张。
打从一跨入包厢后,她就觉得呼吸紧窒,始终默不作声地窝在角落里头,裹紧厚实的外套,无所事事地不停喝饮料打发无聊。
期间也有过几个陌生男生来搭讪,可通常都是没说两句就兴致缺缺地走了。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百无聊赖,姚岚点完歌蹭到了她身边,亲昵地搂着她,神秘兮兮地说道:“一会许素也会来。”
“什、什么?!”繁花敏感地推开她,看起来很紧张。
“我发誓,绝对不是故意的。”姚岚很认真地举起手,一副“士可杀,不可冤枉”的表情,“也不知道哪个笨蛋通知他的。不过你放心,我免费出租个男人给你,气死他!”
“出、出租男人?”这又是什么把戏啊。
“对啊……来了来了,我先给你们介绍。”说着,她笑脸盈盈地冲着刚走进包厢的男人招手,“乔锦,这边这边。”
这个名字,让繁花反射性地响起了临出门前妈妈的警告。
但也就是因为那句不断强调的警告,她反而对那个叫做乔锦的男人愈发关注了。
跟想象中很不同,他并非那种染着五颜六色头发,嘴里叼着烟,穿着背心沙滩裤,蹬着人字拖的模样。反而……嗯,很清爽。普通的黑色T恤,铁灰色的休闲裤,剑眉凤眸。简单的碎发经由那一脸慵懒神情的点缀,确实有几分痞味,但与她家母亲口中“小流氓”仍是相去甚远。平心而论,很帅,那是张俊得让人移不开眼的脸。
见到姚岚后,他像是明显地松了口气,眼中划过一丝责怪,“搞什么,那么急把我找来,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是出事啦,我好姐妹出事就等于我出事嘛。”姚岚俏皮地皱了皱鼻子,一脸耍赖的神情。
等乔锦在她身旁坐下后,她不着痕迹地起身,绕到了繁花的另一边,刻意让他们俩挨得很近,搂着繁花,解释道:“呐,一会帮我个忙,帮我好好照顾她,怎么照顾你懂的吧?她前男友要带着现任女友来示威呢。”
“嗯?”这是一道从喉间挤出的浅哼,仿似带着磁性般很好听,但又透着显而易见的不悦意味。
繁花垂着头,偷偷觑了他一眼,对上他打量的视线后,又慌乱收回了目光,脸颊不自觉地臊红。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啊?不会连帮个小忙都不肯吧。”
“你不知道我很忙?特意找我来,就为了让我配合做这种无聊的事?”他漂亮的凤眸一蹙,俊挺鼻梁下那张好似染了脂般的唇微扬,斜眸飘了眼繁花,眼风里有着几丝嘲讽。
对唯唯诺诺的女人乔锦向来没好感,尤其对方还是个不懂独善其身,只会把心思花在歪门邪道上的。与其找个男人来陪自己演出无聊叫嚣的戏码,怎么她就不好好回去审视下自身缺陷?瞧那一身死气沉沉的打扮,什么年代了,谁还会穿着公主袖的短衬衫配黑色直筒西装裤来KTV的?发质倒是不错,堪称乌黑亮丽,偏偏扎了个丑到难以形容的盘发,显得格外老气。最为碍眼的,当属鼻梁上那副眼镜……拜托,她不懂这世上有隐形眼镜这项发明吗?
气氛尴尬,他略带讥诮的打量让繁花很有自知之明地往后缩了缩,与其等着人家抛出难看,她宁愿自己知趣点,“你、你……你还是去忙吧,不好意思,岚岚误会了,我不需要人照顾我的……”
“什么呀,许素他……”姚岚丝毫都没把乔锦的不爽放在眼里,仍旧执意想要为繁花出这口恶气。
只是话音才起了头,就被包厢里传来的一阵招呼声打断,“许大才子,终于来了呀,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啊。每次约你出来玩都这样,喜欢压轴登场。”
调侃的声音让繁花慌乱抬起头,出于女性本能,她第一直觉并非是打量许素,而是看向他紧握在掌心里的那双手的主人。
那是个气质妩媚的女人,身段窈窕,漂亮得近乎张扬。打扮也很时尚,白色小背心配时下正流行的铅笔裤,双腿很是修长。
就在繁花打量她的同时,许素与人寒暄完,视线很灵敏的在人群中捕捉到了自己的前女友,“你也在啊,好久不见,呵……你还真是老样子。”
边说,他边扫了眼繁花的打扮,唇角带着暗嘲的笑意,倾身附在他身旁女人的耳边说了些什么。那女人看向繁花,带着灰色隐形眼镜的瞳间闪过挑衅,片刻,两人不知为了什么笑作一团。
“我、我还是先走了……”逃避,是繁花唯一擅长的。
“你……”怒其不争哀其不幸,这是此刻最能形容姚岚心情的话了。她刚想拦住繁花,不允许她再做逃兵,有人比她抢先了一步。
“坐下。”很是霸道的命令声,出自繁花身旁的乔锦口中。
她一愣,有些骑虎难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半蹲着身子,尴尬地成为了众人注目的焦点。这一刻她想的竟然不是许素会怎么看她?会不会庆幸离开她是最正确的选择?而是为什么有人连蛮不讲理的霸道都能耍得那么帅气。
他旁若无人,收敛起刚才将她从头嫌弃到尾的模样,嘴角扬起,淡淡笑意使得那双眼眸更为勾人,“乖,听话。”
寥寥三个字,却像咒语般,带着蛊惑的威力,甚至连繁花自己都错觉地以为眼前的男人是她交往多日的恋人。他看起来也就比她大上三四岁吧,怎么就会有股让人莫名安心的气质呢?这种气质不是只有事业有成的老男人才有的吗?
这头还在神游,一罐冰得有些彻骨的啤酒就从他手中滑进了她的掌心,她鼓起勇气直视他,困惑地眨眸。
“喝点酒,听说酒精可以消除紧张。”
“真、真的?”
“我听说的,所以想拿你做下实验。”
“噗嗤……”繁花的笑点很低,带着些许好奇心,抿了口手里的啤酒,鼻息间混入了他的气味,应该是海飞丝洗发水的味道。
这是她第一次喝酒,很苦很涩,她没料到自己那么不胜酒力,一口就醉了?不然怎么会脸红、心跳失频呢?
“怎么样,好点没有?”
繁花吧唧了几下嘴,无奈地摇头。非但没有消除紧张,反而……更紊乱了。
“那再喝点。”说着,他伸手,恶作剧般地把啤酒推到她嘴边。
他的指尖很凉,就覆在繁花的指节上,轻微的触碰带来触电般的效果,这是她从未体会过的。为了掩饰尴尬,她听话地猛灌了好几口。
又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用,渐渐地,她忘了包厢里还有许素,忘了很多事,不知不觉地灌完那瓶啤酒后,上了瘾。
一瓶又一瓶,酒精作用在发酵,第一次放纵自己去醉的快感,让繁花很享受。她的话渐渐开始多了起来,顶着酡红的脸颊拉着乔锦天南地北地聊,话题像无轨电车般乱开。
又一次的,她在心底暗暗否决了自家母亲大人的话,这男人绝对不是个小流氓,他要比她见过的任何男人都有吸引力。
可是最后她却隐隐约约听见一旁传来了窃语声……
“果然啊,这世上还真没有乔锦搞不定的女人,他们等下该不会直接去酒店吧?”
“别胡说,小心我抽你,我们家繁花不是他常接触的那些随随便便的女人!”似乎是岚岚在替她申辩。
“知道啦知道啦,看起来就像个乖乖女嘛,明显不是乔锦喜欢的那一型,他呀为了追你,还真是什么事都答应做。老实说,他还不错啦,你考虑看看嘛。”
“他什么时候说过要追我?”
“那还用说,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啊。男人要是对女人没企图,怎么会对她好。”
“噗,就算是,这种声名狼藉的男人我也不敢考虑。”
“再坏的男人也有真爱呀。”
“那也一定不是我。”
……
第2章 【二】
乔锦不是喜欢多事的人,最终会答应姚岚那种幼稚到极点的请求,仅仅只是因为那个叫许素的人太丢男人的脸,以及那道看向他时带着浓浓挑衅意味的视线,让他很不爽。
啐,人渣样的男人,有什么资格挑衅他?
就算如此,也不代表他就甘愿陪这活像古墓里走出来的陪葬女纠缠,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灌醉。
他自诩还算有道德,至少在她醉得不省人事后,还会体贴地牺牲外套给她盖;甚至在她那位人渣前男友被气走,发来信息兴师问罪时,他还演戏演足全套地直接回了电话去宣告所有权。
曲终人散后,他以为和颜繁花的关系会戛然止于此。
结果,有点出乎乔锦的意料,隔天一早他竟然就接到了她的电话。
“哪来的号码?”直觉告诉乔锦,这女人是个麻烦,并且还是那种他不想触碰的麻烦类型。回忆昨晚的一切,他确信自己一直很清醒,没有给过她电话号码,何况还是他家里的号码。
“呃,我问岚岚要的……”电话那头的她显得怯生生的。
他很烦躁这种连说话都细若蚊吟、好似做了什么亏心事般的女人,蹙了蹙眉,乔锦的语气透着明显的不耐,“有事吗?”
“想问下你今天有空吗?”
“嗯?”他挑眉低哼,难道他的魅力已经大到连这种做任何事都畏首畏尾的女人,都不惜鼓起勇气大胆发出邀请了?
“你别误会,你忘了拿外套,手机也在外套口袋里。早上有不少人打电话找你,我没有接,想说还是尽快还给你比较好。”
“只是这样?”他愣了愣,又矛盾地开始不爽起她那么迫不及待解释的姿态。
“对啊,你要是没空的话,我把外套给岚岚,你有空去取吧……”
“我等下来你家拿。”比起先前乔锦的态度稍稍软化了些。或许是他想太多了吧, 她看起来像是更想把他当成路人甲。这样一来,再想到先前自己的想法,他禁不住溢出自嘲笑容。
“不行!”
这声铿锵有力的拒绝,愈发让乔锦肯定了先前的猜测。他是有多烂,以至于这女人需要那么急切得撇清关系。在她看来,他们只是两个有过露水姻缘……不对,准确来说是一面之缘,他们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路人?所以,他没必要知道她家在哪?
片刻后,她声音又一次软了下来,补充道,“呃,我等下有场面试……”
“公司地址。”
“什么?”
“你面试的那家公司地址!”乔锦不耐地重复。
这一次她很配合,认认真真地报出地址,连邮编都不落,还悉心到公交线路都汇报……傻乎乎的模样,倒是还有那么几分让人忍俊不住的优点。
>颜繁花绝对属于个性内向一问三不知的社会新人,尽管有过几场面试经验,仍然还是紧张。再外加一大早的那通电话,她更是没办法稳住自己的心神。
她没勇气承认在给乔锦打电话前,她正看着他的外套出神,贪婪嗅着外套上属于他的气味,海飞丝洗发水的气味。听到他的声音时,繁花的心脏几乎已经跳到了喉咙口,可转念想到昨晚昏睡前听见的那些议论,她便只能遏制住自己。
就是因为如此,整通电话她始终处在状况外,一直暗暗在心底提醒自己:他喜欢的岚岚,是岚岚。
直到他说要来拿外套,她才惊醒过来,想起她家母亲大人的耳提面命,要是让她妈知道她终究还是和这“小流氓”有了牵扯,一定会被扒了皮……
“来面试的?”
头顶传来的声音把繁花从肆意的神游中扯了回来,她神经猛地绷紧,倏地站起身,恭谨有礼地频频点头,“是是是。”
早上出门时太过慌乱,她忘了戴眼镜,看不清眼前这男人的长相,便习惯性地想要凑近查看,完全没料到这动作有多突兀。
对方显然是被她忽然靠上来的举动吓到,直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见她眯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才猜到她兴许是近视,忍不住低笑了声,也没太在意,温声说了句:“跟我来吧。”
整个面试过程出乎繁花意料之外的顺利,对方非但不计较她的毫无经验,最后还客客气气地一直把她送到公司楼下,礼节性地握了握她的手,“明天记得准时来上班,以后就是同事了,你叫我江南就好。”
这个叫做江南的人,手心很温暖,繁花不自觉地就放松笑开了。
即便是始终都没看清对方的容貌,可那道醇厚亲和的声音,就让繁花轻易认定对方会是个好相处的人,对这家公司的印象也更好了。
终于迎来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繁花整个人都沉浸在喜悦中,大有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不仅是一直傻笑失神地紧握着眼前男人的手,就连身后一声长过一声的汽车喇叭,都没能成功吸引她的注意力。
倒是那个叫做江南的男人,微微歪过头,视线掠过繁花的肩,看向街边那辆不停鸣笛的车,“你朋友好像在等你。”
“朋友?”她像只学舌鹦鹉般,木讷地重复着他的话。
片刻后,才猝然响起约了乔锦,立刻尴尬地缩回手,歉然憨笑,“那我先告辞了,明天见哦,麻烦你了。”
第3章 【三】
姚岚时常会在乔锦面前提起她那个连产房都一致的闺蜜颜繁花,每次形容她时都会附带上一句“繁花其实很漂亮,就是不懂打扮,还不太懂得交际,不然以她好说话的个性,朋友一定比我还多”。
就是这句话,让车内的乔锦蹙眯起墨瞳,紧觑着不远处商务楼门口的那一幕,葱白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方向盘。
是不是真的漂亮,他下不了定论,但仅仅是不懂交际这一条,乔锦就能全面否决了。一个不懂交际的女人会当街紧抓着一个男人的手不放?就算那男人的确有那么几分姿色,她也没必要如此不加掩饰那一脸色相吧!
最后甚至还要经由那个男人提点,她才能意识到他的出现,这待遇会不会差太多了?
乔锦冷哼了声,看着她慢慢一步一顿地朝自己走来,短短一小段路,她竟然能夸张到撞上三个路人。好不容易到了他的车前,她堆着笑,弯身敲了敲副驾驶座边的车窗。
他费解地皱眉?这陪葬女该不会是笨到连车门都不会开吧。
等乔锦摇下车窗后,只瞧见繁花把头探了进来,手上握着他的外套,“给你,不好意思,还麻烦你特地跑一趟。”
“什么意思?”他垂眸,撇了眼那件外套,却迟迟没有伸手接过。
“嗯?”繁花歪过头,他不是来拿外套的吗?
“上车。”乔锦很想淡定地把口气中的微怒粉饰掉,可惜,成效不大。
“呃,不用不用,我可以自己回家,这边坐地铁很方便……”她摆手,慌忙拒绝,虽然眸间含笑,可那股想要避开他的意味却分外明显。
“快点。”谁有兴趣了解这里的交通有多方便。
不过是声轻吼,就让繁花像是受了惊般地颤了下,那副眼神怯怯的样子,让他紧绷的脸色不自觉地一松。甚至责怪起自己是不是太凶了?但见她听话迅速钻进车里后,他便意识到对颜繁花就该这样,太客气她会恃宠而骄。
冷眼看着她规规矩矩地绑好安全带,还紧张兮兮地伸手抓住车顶的把手,坐他的车还有多危险?需要摆出这种视死如归的表情?他抬了抬眉梢,没急着开车,饶有兴致地侧过身,试图想缓和下气氛,“嗯,你眼睛很漂亮,以后还是别戴眼镜了。”
“是、是吗?”被夸奖应该有什么样表情,繁花不是很清楚,在她记忆中除了她爸之外,乔锦是第一个夸她漂亮的异性,尽管夸的也只是局部。
“你在躲我?”他耐心全失,她的闪躲绝对不仅仅是因为个性使然。
他说的很肯定,丝毫都没有想要她给出官方答案的意思,可繁花还是固执地用力摇头,抵死否认。
“为什么?”
果然,他压根就不理她的回答,自顾自地继续发问。繁花想了想,还是觉得或许趁着机会把话说开会比较好,“你……我,我昨晚听说你在追岚岚。”
“所以呢?你担心自己爱上我?”他紧绷的神情缓了下来,这答案听起来还挺舒心,也算是给足了他面子,为此他可以原谅她先前莫名其妙的举止。
“不、不是,不是啦。”繁花忙不迭地摇头,心事轻易就被说中,她却很好地掩饰了过去,甚至打算把这种蠢蠢欲动的小心思就此藏住,“以后你说不定就会变成岚岚的男朋友,我们当然应该避嫌一下。唔……虽然我很丑,不过……不过怎么说也是个女人啊,就算岚岚不会误会,其他人见了飘出些闲言碎语总不太好吧。”
关于他追姚岚的事,乔锦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好笑地看着陪葬女语无伦次的模样,那副傻呵呵的样子,让他想要恶作剧逗逗她,“可是除了你,没有人能帮我了呢。”
“啊?”帮他,怎么帮啊,她哪有能耐帮他啊。
“你们不是很好的朋友吗?你应该最了解姚岚的人吧,她应该也会很听你的话吧……”
“你要我帮你追她哦?”这会不会也太残忍了点啊,简直就像亲手帮他人缝嫁衣啊。
“不行吗?”他歪过头楚楚可怜地冲她眨眼,那副表情分明是在说“你忍心就这么弃我于不顾吗”。
不能答应!颜繁花,你千万不能答应!这是在自作孽、自掘坟墓!以后一定会很痛,甚至还是不可对人言的痛。你现在就应该快刀斩乱麻,管他以后能不能追到岚岚,总之跟他保持距离就对了……繁花不停地在心里对自己呐喊,表面看来理智似乎是占了上风,可结果……
“好吧,我试试。”脱口而出的话,还是和她的理性背道而驰了。
把陪葬女送回家后,乔锦以为他们之间从此也不会再有什么联系,事实上也的确没有。他手机里存着她的手机号码,这一个星期以来却从未打过,就连翻找电话薄时划过,都不过是淡淡一秒而已,没有停留。
自然的,对于乔锦而言说要追姚岚也不过就是个玩笑,他甚至还猜想颜繁花也只是随口应下而已。
他的日子照旧还是那样的过,依旧颓唐,偶尔和一些连名字都记不住的女人逢场作戏。天天晚出早归,把自己折腾到提不起一丝力气才舍得回家。这个家对他来说,更像旅馆,或者比旅馆更让他想逃开。
比如今天,他仍是睡到傍晚才舍得起床,扫了眼正在洗手间整理妆容的女人,习惯性地问道,“妈,又要出门?”
“嗯。”没有交代、没有叮嘱,她只是淡淡地应了声。
乔锦撇唇,就算是习以为常的事,偶尔还是会掀起些涟漪。在他记忆里,他妈就时常夜不归宿,小时候还会象征性地给他留张纸条,交代他自己热饭菜;自从他成年后,这个步骤也省略了。经常,她会带回来一些陌生男人,让他叫叔叔。
他喜欢迁怒,认定他的父母之所以会离婚,就是因为某一个“叔叔”,所以但凡是她妈带回来的男人,被他见到后,从来都没好下场。
小时候他的反抗方式是无伤大雅的恶作剧,在沙发上放虫子、在水杯里放盐;再然后,他开始直接找人围堵群殴……一直到现在,他已经没有兴趣再同那些男人周旋,学会了眼不见为净。
游走的神被他随意丢在客厅沙发上的手机铃声打扰,他又看了眼专注对镜打量自己模样的母亲大人,没动声色地跑去接了电话。
“乔锦!”
他还来不及应声,手机那端的女人就扯开嗓子大叫。乔锦挑眉,无奈地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耳朵,很快就认出那是姚岚的声音,“怎么了?”
“你老实交代,你到底给繁花吃了什么药?!搞得她好像中邪了一样,我警告过你不准碰繁花的!”
“啐,我像是会对她有兴趣的人吗?”他歪了歪嘴角,不以为然的样子。
“那她搞什么?我问她工作还适应吗,她回答说乔锦真的不错啊;我问她有没有空出来吃饭,她回答说做乔锦的女人一定会很幸福;天呐,跟她在一起简直三句都离不开你,她要不要那么虔诚哇,活脱脱把你当做信仰了啊!”
“是吗……”他应得心不在焉,嘴角暗抽。丝毫都不觉得那个陪葬女是对他有非分之想,而是很敬业地想把他销给姚岚,广告词甚至还是极不负责任的,摆明了就是离柜概不负责的姿态。
“我不管啦,总之你如果想要追她,我不阻拦,但至少得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断干净;你要是不舍得,就离繁花远点!远点!听到没有?你要是敢让她受伤,我就撕了你!”
他兀自掐断,不理会姚岚歇斯底里的警告,甚至觉得可笑。
追她?除非他有病!
还要跟所有女人断干净了才能追?那更是有病!
还得小心翼翼不能伤着她,不然他随时会有被人撕裂的危险?神经病!!
扰人的声音是停了,可整个世界并没因此而清净,乔锦忽而觉得烦躁,或者该说他很不爽看见有人被保护得那么好,仿佛全世界的幸福都理应给她。就算真是如此,关他何事?有什么理由要求他也必须配合。
乔锦伸出手指不耐地揉按着晴明穴,瘫坐在了沙发上,眼神不经意地捕捉到了被丢放在茶几上的笔记本。他好奇蹙眉,确信这种公主梦幻风格的笔记本不该在他家出现。
“妈,这是什么?”边翻看,他边询问着正要出门的乔妈妈。
“哦……”闻声,乔妈妈转头看了眼,娴熟地穿着高跟鞋,没怎么当回事地回道,“昨天有个女生来找你,你不在,她就把这个留下了。”
逐渐的,当看清那本本子上所记载的东西后,乔锦气息一窒,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梗在了喉间。
颜繁花是个傻女孩,傻得让乔锦找不到词来形容。他没想到,她可以那么认真,居然还做了笔记?!那些条条框框简直到了事无巨细的地步,从姚岚的喜好,一直记载到她梦想的婚礼、葬礼……
可乔锦却只是把注意焦点放在了那些字迹上,都说见字如见人。她的字很漂亮,笔锋苍劲有力,棱角分明,大气又不失秀气;为什么和她的人就能差得那么远?
他觉得真正带着邪力的应该是陪葬女才对,看着那些东西他顿时失去了出门的兴趣。那些字像是有股宁静的感觉,让人莫名觉得或许待在家,哪都别去,一个人、安静的,更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