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舒砚文跟桌上趴着眯了老半天儿,好不容易醒过来时,看到的办公室是这样一幅画面。所有人都用下巴托着腮,看向老总办公室,那是一种非常诡异的感觉,同事们眉眼间的意味相当微妙,看似高深。
舒砚文打了个哈欠,把桌面剩下的两个kfc葡式蛋挞给坐在隔壁间儿的小刘姑娘递过去,小刘显然相当的高兴,乐着说,小舒我发现调到你旁边坐之后,每天都能跟着你吃好吃的,眯着眼一脸满足的样子,一口吞下一个蛋挞,矜持劲儿在美食面前全数瓦解。
刚从外边儿回来的同事A说,那是!跟着小舒有肉吃!眼巴巴看着舒砚文,小舒,前几天给我们做那个蛋糕什么时候再做做?说完砸吧砸吧嘴巴,意犹未尽啊我!
舒砚文搓了搓眼睛,接着又打了一个哈欠,“好,有空就给你们做。”
收买人心,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儿。
小刘姑娘眼睛闪亮亮的盯着舒砚文,指了指他脸,“唉~小舒,你鼻子又红了。”
舒砚文不好意思的笑笑,摸摸自己的鼻尖嘿嘿嘿几声,身边就有同事从工作间露出个脑袋念叨,“鲁道夫鲁道夫~还有蛋挞么分一个,饿坏了都,中午都忙着打报告,都没出去。”
舒砚文一愣,摇头晃脑,没有蛋挞了,你想吃的话我待会儿正好要出去,回来给你买,不过,鲁道夫是什么?
“红鼻子麋鹿啊,小舒你见天儿红鼻子嘛。”
舒砚文似懂非懂点点头,继续埋脑袋到计算机荧幕前写报表。
麋鹿先生只有两种情况下会红鼻子,一是刚睡醒的时候,二是非常忧伤的时候。
写着写着舒砚文发现同事们再次以沉痛的目光注视着老总办公室,不爱管闲事儿的他也好奇起来,“怎么了?你们怎么都盯着沈姐办公室瞅啊?”
小刘转一下笔尖,抬脑袋看舒砚文,漫不经心道,“你不知道?咱公司要易主儿啦?里边儿那位,现在跟办公室里头收拾包袱呢。”
舒砚文一愣,“怎么这么突然?”
“嗐,这公司里的事儿能有准谱儿么?”同事A捂着拔凉拔凉的心肝儿瘫倒在计算机桌儿前,一副看到了世界末日的表情,“我最近那么拼,就等着沈姐给我升职呢,她怎么就这么走了啊~~??”
“那新上司什么时候来交接啊?”
“拖不了多久,估计也就明后两三天的事儿。”
舒砚文噢了一声儿,点了点头,不说话了,盯着计算机荧幕发起愣来。
部门冯经理走过来拍了拍舒砚文桌子,“回神儿啦回神儿啦,魂儿快溜到石景山了吧,想什么呢你?”
舒砚文挠了挠头毛儿,扒了扒有些蓬的小刘海儿,“……排骨汤好还是猪肺雪梨好?”
“……什么?”冯经理很郁闷,插着腰站在舒砚文旁边,横看侧看。
隔壁单间儿的姑娘一口水差点儿没喷出来,给呛着了,站起来还佯装镇定,憋着乐,“小舒同志定是在琢磨今晚回去给他家老妹煲什么汤?合著您不知道,咱小舒是资深妹控一枚啊。”
舒砚文眨巴眨巴眼睛,回过神儿来,虔诚脸蛋在闪光,“什么是妹控?”
“就是就是……”姑娘很兴奋的说着,给冯经理两声咳嗽打断,“小舒,我昨儿让你弄得报表呢?弄出来没?我现在要。”
舒砚文按了一下打印机,放进一张A4纸,一会儿弄好了,“给您。”刚想细说些什么,被手机铃声儿,“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
看到荧幕上自家老妹大头照在闪耀,乱糟糟的发型,全无淑女形象的咧嘴笑,舒砚文笑得很温和,接通了,就在第一秒听到电话那头一声儿惨叫。
“哥~~~~~~~~~~~~~~~!”舒砚宁叫完还不忘在电话那边抽噎上几声,装得像模像样。
哎呦喂这声儿听起来真惨,舒砚文大惊失色,揉揉眉心,心脏立马儿跟着自家妹妹的分贝提高到嗓子眼儿,“怎么了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舒砚宁似乎平静了下来,故弄玄虚,用一种极为沉重的声音说着话,一字一顿,“爸妈现在跟咱家,正准备磨刀霍霍向猪羊呢。”
舒砚文没听懂,怎么了,今天炖羊肉?不是啊宁宁你不是不吃羊肉的么。
舒砚宁又拧巴起来,“不是哥,老爷子他们不是要宰羊,是要宰我,啊啊啊啊!我要去跳护城河。”
“去吧护城河没上盖儿。”舒砚文一听这话放心来,跟她开起玩笑来。
“你怎么那么狠心呢舒砚文!你就忍心你如花似玉楚楚动人温柔善良亭亭玉立兰质蕙心秀外慧中活泼可爱最毒妇人心的妹妹收到如此的摧残么!!!”
舒砚宁吼得很大声,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爆笑出来。
舒砚文扶住了额头,“……最后那个词儿怎么回事?”
“……这不是重点!!”小姑娘暴怒如雷,在电话那头上蹿下跳。
“好吧重点是什么?”舒砚文微笑,冲办公室的笑点低的同事们做了个“嘘”的手势,好让他们安静一点儿,别弄得办公室跟工体看国安一样。
舒砚宁咬牙切齿,“重点是…………他、们、让、我、去、相、亲!”
舒家哥哥琢磨了一会儿,直说,“不是这是好事儿啊!”
舒砚宁很绝望,“好什么好!好换你去!”
舒砚文干笑,心里很平衡,“我上星期不是去了么?”
“结果人家没相上你?”舒砚宁八卦的追问起来。
舒砚文又想起那个女人,一边优雅的喝着咖啡一边冲自己问,满脸认真,“你真的成年了么?”说完自顾自的笑,“我好怕别人说我诱 拐小弟弟啊。”舒砚文当时就巴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心里默默流泪,都是一张娃娃脸的错!让自己都走向奔三的道路扑腾了,依旧会被人错认成高中生。
舒砚文暗自抚慰了自己内心一道创伤,温柔的笑笑,“小宁,现在咱俩在谈你的问题。我觉着咱爸妈这事儿办的挺不错,你都二十六了,也不小了吧,这事儿是该考虑了。”
“那也要主张自由恋爱!拒绝强买强卖,誓死不从!”舒砚宁义正言辞。
舒砚文头疼了,刚想说点儿什么来劝劝自家老妹,就听见电话那头一阵嘈杂,自家老妈的声儿,“找场外支援啊!想搬救兵?!舒砚宁你痴心妄想!”
舒砚宁很冷静的口吻,妈您这样儿可一点儿都不像董卿了,像容嬷嬷,想活吞人一样,忒吓人了也。
“打给谁的!”
“打给我哥的!”
“他不会帮你的!”
“我哥最爱我!”
“他什么时候最爱你了?”舒妈妈反唇讥讽,“我儿子当然爱我。”
“是我是我还是我!哥!你说!你是不是最爱我了!”舒砚宁冲着手机吼,撕心裂肺鬼哭狼嚎一般,舒砚文眉眼扬起,笑得很是无奈,想回上一句劝架,信号就突然中断了,一看手机荧幕,没电,自动关机了。
舒砚文把手机放兜儿里,抬头一看,冯经理依旧站在旁边,于是干笑,“不好意思,您……久等了哈?”
冯经理看了舒砚文一眼,拿着一支笔倚着隔离墙勾画着报表的重点数据,“你们家挺热闹的啊。”
舒砚文道,“还好。还好。”偷偷抹把汗。
“报表做得不错,今晚不留你下来加班儿了,回去吧,这人手够。”
舒砚文连连道谢,打开抽屉收拾包袱准备走人。
办公室就在一瞬间爆发出了悲惨的哀鸣一片。
“为什么!”
“我也要回家!”
“冯总我想家了!”说着说着,声泪俱下。
冯经理冷冷扫一眼,亮闪闪白眼把众人杀得片甲不留,一声不吭,高贵冷艳状扔下一句,“你们先把我交代的任务做好再说,否则今天谁都别想回家。”跺着高跟鞋就要走远,突然想到什么停下来,向舒砚文眨了眨弯弯翘翘的假睫毛,抛出去一个电眼,电得人民群众都酥麻倒地,要死不活,“小舒开车要小心噢~”
办公室死寂。
舒砚文不明情况,呆愣愣点头,“好好,谢谢领导关心。”背好包挂到肩上。
等冯经理进了办公室,一哥们儿勾上来,憋着浓浓的笑意,“哥们儿多保重,人民永远记得你。”
舒砚文笑,我开车会小心的啦^_^
按一广告词儿来说,麋鹿先生的反射弧可绕地球八十圈儿。
车开上二环路,北京完全暗下来,街上的灯很耀眼,舒砚文打开广播听着节目,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没一会儿兜儿里另一只手机响起来,舒砚文看了荧幕一样,孟宇两个字明晃晃,用了几秒犹豫要不要接,这还开着车呢。
“喂。”
电话那边好听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很郁闷,“蛋饼。”
舒砚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那边哀伤起来,怨妇语调,“你上星期答应我的蛋饼……我已经跟家里等了你一小时又五分零三十六,不,三十七秒。”
舒砚文这才想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我有做,在家里冰箱里……你去拿吧!”
对方平缓的问道,“您跟家里么?”
“不跟。”
“您给过我钥匙么?”
“……好像……没有?”
没志气的小王八蛋哀嚎,“什么好像,压根儿就没有!我今儿晚上为了等你蛋饼还没吃饭呢,还为了一蛋饼放了于啸天那丫鸽子……”
绿灯亮了,舒砚文把车开过去,“我今晚家里有事儿,脱不开身啊。”
“又是你那妹妹?”
“唉……没错儿。这样吧,我明儿起一早,给你把蛋饼外加自制豆汁儿送过去,保管新鲜又黏糊!”
一秒,两秒,三秒,叮!小灯亮起,孟宇觉着自己也算赚到了,“成吧,我等你啊,起一早儿等你啊,不来我又去教你妹唱歌。”
舒砚文一下就阴影了,记得上回孟宇来家里,自家老妹是孟宇主持那电台节目的小粉儿,非要拉着孟宇可劲儿说他声音好听,要他来一首,孟宇唱歌儿是挺好听,可自家妹妹学起来,那劲儿……别提多惨绝人寰了,调都要跑出河北了。
“别!千万别了!”舒砚文哭丧着脸,“我爸妈说再听她唱歌,血压都要犯了。”刚说这话,一声剧烈的响声在耳边响起。
“怎么了!”孟宇在电话那头听到响声,急了起来。
舒砚文把车跟大马路上停了下来,看了一眼前面那辆车,车主正从车里走出来,“孟宇,我好像把人车给撞了。”
“什么!不是你丫这什么寸劲儿啊没事儿吧你?喂!舒砚文!说话!”
舒砚文把电话给掐了,皱着眉头,眼睛里盛满了焦急和内疚,打开车门走出去,蹲下来检查人车尾,目瞪口呆,眼前似乎一道白光嗖的闪过去,“唉哟,这都凹进去了。”小声嘀咕起来,这怎么办哪,一双锃亮皮鞋落入视线,舒砚文这会儿脑袋都抬不起来了,红着一张脸一边戳着车尾的凹处一边道歉,“真,真对不住啊。突然变灯我忘刹了……您这车挺贵吧……”郁闷一张脸继续咕哝,内心很挣扎,“不过你别担心,我既然撞了您就铁定负责到底。”
念叨了半天儿不见有人应声儿,舒砚文缓缓抬起脑袋,车主这会儿正笔直的站在他面前,他蹲着,人杵着,一下就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再加之那人五官看上去就有一种偏瘫的冷冽感,舒砚文更是不舒服,晃晃悠悠站起来,两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舒砚文就这么看着那人,站起来了那哥们儿依旧比自己高出几公分,以平视的角度自个儿只能看到他的下巴,对方紧抿着嘴不说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这么看着舒砚文,舒砚文眨眨眼睛,费力仰仰下巴也看向对方,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跟马路牙子磨上了。
“那边儿的!那边儿的!”一声口哨响起,交警同志不满了, 跨着大步子走过来,“把车停这儿干嘛啊?不知道这点儿大家都急着回家啊?刚刚疏通好的。”
舒砚文有点儿尴尬,开口说,“那个……我把他车给撞了。”
交警同志冲着那人的车看了看,“不是挺好的么,这挺完整啊。”
舒砚文脸更红了,知道此时那人仍旧盯着自己脸看,脑袋耷拉下去,说话声儿都心虚起来,“我把他车尾撞瘪了。”
交警同志长长的噢了一声儿,掏出口袋的小本子,“怎么回事儿啊?跟我说说。”
舒砚文一想自己刚拿到驾照不久,开得这车又是公司配发的公家车,生怕出什么幺蛾子,憋红通通一张脸,愣是半天儿蹦不出一个字儿。
“我跟他认识的,私下解决就好,这车也没什么大问题,不劳烦您了。”
舒砚文一愣,抬眼看向那位车主,脸上仍旧没有写上任何表情,语气又不带半点儿情绪,思想很深沉的样子。
舒砚文听这话有点儿惊讶,有点儿惊喜,抓抓头,一下感觉神清气爽,心说这人真是一好人啊,社会多温暖,脸上红云都要飘起来~~
交警同志这会儿也急,后面道路显然已经堵了起来,通话设备也响了起来,同事深情又哀伤的呼唤,请求援救,交警同志回应呼唤,虎头虎脑扔下一句“你俩快把车开走啊!”就在车流间迈腿跑起来。
舒砚文还愣着,就看见那车主已经钻进车里,他急眼儿了,毅然地,“你等等我还……!!”不等他把话说完,那辆车就跟舒砚文眼前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