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金碧辉煌的龙宫遥遥在望,在波光里荡漾。一道矫健身影游到近前幻为人形,走进了宫门。
守卫的黑鲷精连忙施礼:“篱公子。”
篱点点头,看着他冠歪甲斜的模样,想到方才那惊人震动,心中有点恍然。再细看龙宫四处,果然景物狼狈,山石杂乱,数丈高的五彩珊瑚假山断了好些处,惊慌的群群透明水母已经飘在了四周。
默默沿着偏径走向自己的居处,正行到九曲徊廊下转角处,忽然冷不防一只手悄无声息从廊柱后面伸了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二表兄?”篱顿了一顿,心中一惊。
龙宫二太子敖炎嘻嘻一笑,眉眼间是他熟悉的狡猾和不熟悉的淫邪:“听说大哥前天不小心伤了你,我担心表弟身子弱,特地来看看——大哥也太暴躁了,怎么就伤到了你大腿根儿上?……”手掌急伸,已向他腰下衣襟拉去。
篱急急后退一步,躲闪开来,心里却是惊到了极处。自小这两位表兄虽然一个凶蛮一个阴沉,可这般公然接二连三的狎辱却是首次——今日,这敖炎的举动……?
“二表兄,你自重!”他重重道,眉间已现了素来少见的怒意。
敖炎阴阴一笑:“我都听大哥说了,你还想装到几时?——以前倒瞧不出你有这份暗送秋波,勾引男人的心思。”手腕疾伸,劈手抓住了篱的头发,带向身前:“还是说你觉得大哥比我更适合做个靠山?……”
正洋洋说着,一道光芒劈面急刺,正是篱手指疾弹,指缝间一件明晃晃的事物见风而长,由寸余直变尺许,向他面门直刺而来。向来看惯了这表弟的顺从和忍耐,这一惊非同小可,敖炎“啊”了一声,身子向后急闪,惊恼之下却没松开篱的长发。
篱只觉得头皮一阵巨痛,心念转动,却是再不肯将身体随着他拉扯送上前去,轻咤一声,手腕往脑后狠心一划,丝丝黑发飘然而落,一大缕青丝已被他自己用手中事物割断。
敖炎忽然失去牵扯之物,猛然向后一倾,已重重跌在坚硬的汉白玉石走廊上。
“你拿的什么?……”二太子敖炎爬了起来,眯缝着眼睛,阴沉沉看着篱手中牢牢攥着的那件东西,非刀非匕,却显然是削铁如泥的利器。
“南海虎鲸的骨刺。”篱安静地道。
敖炎不语了,心里却是暗暗吃惊。半晌点了点头:“什么时候开始带了这玩意在身上,我倒不知道。”
“从两天前我勾引大表兄未果之后。”篱冷冷地答,眼光警觉地注视着二太子的举动。
“好,……好。”敖炎微微冷笑,想说点壮气势的话,却一时无言。
静静等了片刻,篱不再看他,侧身沿着回廊而去。
偌大的寂静龙宫一角,雕梁画栋尽头有间不大的偏房。门户窗棱上青漆隐约剥落,色泽不似别处鲜明。
进了那房间,从床头的枣红小几下找出常备的伤药,篱慢慢掀开了自己的衣襟下摆。
月白的里衣下,大腿上露出来的几片椭圆型血痕已赫赫在目,昭示着某种暧昧的暗红色罪恶。
轻轻擦拭去伤口处的海水水渍,他将手中的药膏涂了上去。药膏碰上咸的海水,非但没带来以往的清凉,反倒如火般地刺痛起来,直让他身子微微一颤,心里恍然想到两天前在龙宫后花园中和大太子敖烈的“偶遇”。
那只忽然拂上他双腿间的滑凉的大手,传递的是与以往幼时打骂欺负截然不同的危险讯息。若不是及时幻化出了下半身的鱼尾,让他再找不到下手的地方,那只恶心的手怕是已碰上了自己的身体私处。
可也就是这抗拒,彻底激怒了那性格暴劣的大表兄。
没来得及游开,敖烈已抓住了他的手臂,残忍地撕下了他下身的几片龙鳞。虽然从小受多了这两个表兄的欺辱,但揭鳞这种龙族最难忍受的痛楚还是让他彻底地昏了过去,醒时龙宫花园中静得一如往日,敖烈似乎也是惊怕了自己的反应,早已拂袖而去,无影无踪了。
不愿再回想那天的情形,篱闭上了眼睛。
这深深的海底,已不再是靠忍让就能够安然度日的所在了,他慢慢地想。
再睁眼时,无意间转头,桌前铜镜中自己的模样让他怔了一下。柔亮的长发被他刚才的反抗划断大片,正半长半短的散乱披在肩头。想了想,终于顺手拿过一把剪刀,毫不犹豫地寸寸剪了下去。
照着镜中片刻后利落的及肩短发,再望望地上散落的黑发,篱的心中忽然悠悠一动。眼前……似乎是那温暖明澈水波和静如远古的海底,这长发绕过如带的墨绿海藻,曾是那样飘然垂落,拂过那个人的脸啊!
有丝力尽后的疲惫袭上来,忽然占满了柔软起来的心。他安静地躺在了床上,等待伤处的痛楚一点点消散,也等待心中的柔情一点点充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