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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属房

作者:刘庆邦(当代)
栏目:文学.小说
类别:现代
大小:81KB
评价星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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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节选

书籍章节作者介绍
  家属房又叫配种站。叫法是不太文雅,好在那里的男男女女都不在意,人吃五谷杂粮,站起来两条腿,趴下去四条腿,不就那么回事。
  黑丙从窑下出来,一通热水澡洗得浑身舒泰,回到家属房,老婆月儿已给他做好了饭,他不吃饭,先要吃肉。
  月儿说:“馋死你。”
  “谁馋?我是怕长住。”
  月儿想了想,才明白话意,脸上飞来一团红,“你真不要脸!”
  黑丙承认他是不要脸,他要另一种东西,这种东西虽和脸有点相象,但比脸丰满,实用,有意思。说着咕咕笑,露一口细密的白牙。
  月儿恼了,说丈夫变坏了,当真变坏了,满嘴胡话臭话,不知跟谁学来的。在家时,听人说丈夫在矿上有了相好,她气得一夜没睡,飞马流星地赶来,就是为了试试丈夫的心。那件事虽未捅破,可她心里一刻也不曾放下。如今一切似乎在丈夫嘴上得到证实,她未免伤心,眼里泪花花的。
  黑丙有些扫兴,骂她“土鳖”,不认玩儿,跟不上形势。问她来干啥的,知道不知道自己的任务,不知道就滚蛋。
  月儿说:“我土鳖,我当然是土鳖了,要不能落到这一步吗!我凭什么滚蛋,我滚了你好去找洋鳖学坏呀!我给你上养老,下养小,家里一把,地里一把……”她哭出了声。
  “得得得,你听说什么了?”
  “我能听说什么,我什么也没听说。”
  儿子带着一个毛头小女孩从外面回来,见妈妈双手捂脸,爸爸正掰妈妈的手,他那抓满煤灰的小脸变得严肃起来,照爸爸屁股上擂了一拳:“操你妈!”
  黑丙刚要发怒,却笑了,说:“骂你妈,她不让爸爸吃肉肉儿。”
  儿子有点疑虑地看看妈妈。月儿说:“就骂他,他不是人。”
  儿子一指黑丙:“就骂他,他不是人。”
  黑丙表示服输:“好好好,我不是人,这行了吧!”他一把搂过儿子,“让老子看看,是不是我的种。”
  “不是你的种。”儿子使劲往外挣,口气很是肯定。
  月儿不禁笑了,骂儿子胡吣,给儿子和小女孩分了些糖,撵他们还到外面玩去,回身时顺便把门插上了。黑丙会意,看着月儿的腰身嘿嘿地笑。月儿说:“笑个屁,饭都快凉了,你到底吃不吃。”
  “日你妹子,我的,我吗嘛不吃!不吃还能给狗留着……”
  事情刚起头,就有人托托地敲门,问他关起门吃什么好东西,听声音是老嫖。黑丙示意老婆别吭声,自己却受不住干扰,没好气地说:“敲个毛球,我正洗澡。”老嫖说,刚洗过澡怎么又洗,小心别掉进河里出不来。他找门缝往里瞅,瞅不出名堂,只好走了,到另一家去了。
  这里有好几排简易家属房,专门安排来矿探亲的家属,一排十几间,一间住一户人家。过了一会儿,月儿刚把门打开,老嫖就闪身进来了,他头发很长,戴一副墨镜。黑丙最见不上他这不土不洋不男不女的样子,不答理他,端着一大碗饭,埋头呱叽呱叽地吃。月儿脸上还有些羞色,她先发制人,说:“这是谁,不拉磨还戴着驴罩眼。”
  老嫖叫着嫂子,把墨镜取下来,瞅瞅,又戴上,说:“我是驴,你是啥?”跟月儿打听他老婆。他们是同乡,所在的两个村相距不远,他老婆的事月儿当然知道。老嫖不挣钱,不顾家,前年那场大水过后,别人家都盖起了瓦屋,独他老婆小艾领着孩子住草棚子。小艾一赌气,跟人搭帮去万里之外的新疆包种棉花,想挣一把钱,靠自己的力量把房子盖给男人看,谁想棉花收成不好,赚的钱除掉路费还不够给孩子买一身衣服。家里的地也耽误了,两头儿不得一头儿。月儿有时在集上碰见小艾,小艾说不上三句话就哭成泪人,有心提出离婚,一来怕人笑话,二来舍不了丈夫是个工人。都说煤矿工人挣钱多,有谁知道给煤矿工人做老婆的难处。月儿由小艾想到自己,说:“你还有脸问小艾,小艾生生糟蹋在你手里了。——你们这些男人都没良心。良心都让狗扒吃了。”月儿对老嫖说话,眼睛却瞅着自己男人,话有所指。
  黑丙岔开话题,问老嫖今天怎么又没下窑。老嫖马上作痛苦状,搬起一条腿,用拳头捶膝盖,说他的风湿性关节炎又犯了,做一班窑下来,腿沉得几天拉不动。
  黑丙说:“是呀,下窑腿拉不动,见了女人成了金刚腿。”
  老嫖被揭了短,不脸红,也不恼,只讪笑着。他一来想说:
  “大哥别说二哥,你跟我也差不多,你给徐翠儿买呢子大衣,看电影看到玉米地里,两个人做成一个人,谁不知道!”因为黑丙事先有话,谁若向月儿透了消息,他就对谁不客气,老嫖不敢多嘴。队里要搞优化组合,黑丙问老嫖可知道。老嫖说知道,管他优不优的,反正他快调到窑上了,前天他又给人事科的麻科长提了两瓶酒,麻科长收下了。黑丙说:“有酒给他喝,还不如倒进尿罐子里。他能把你调上窑?你要是他亲爹还差不离。他把你骗卖到屠宰场,你还以为给你找个有肉吃的地儿呢!”
  老嫖说:“我不跟你抬扛,到时候就知道了。”好像他对调动已经有了十分把握。
  说话屋里来了好几个人,刚结婚的秀才小两口,老窑工路“妈妈”,外号叫叛徒的王连举,还有班长空枪。有的坐床,有的坐小凳,无处坐的就一只脚踩在煤火台上,另一只脚立在地上说话。这里煤总算不缺,炉火敞着口子熊熊燃烧,小屋里一股硫磺味,一股尿臊味,还有一股子热乎乎的男女相加的家庭气味儿。这些气味儿让男人们记起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家,自己的那一份生活,心头生出一片温暖和遐想。他们的眼睛过来过去朝月儿和秀才的新媳妇身上了,说些诸如麦根儿、下雪、物价之类的闲话。之后有人让老嫖跳一段“踢死狗”。这个提议一屋子人都赞同,中间腾开一块屁股大的地方,起哄着催老嫖“表演开始”。老嫖有些谦虚,说他不会跳,真不会跳。又说跳迪斯科有什么难的,只要脸皮厚,谁都会蹦跶几下。叛徒作下面,说老嫖跳得棒着呢,屁股能扭到肩膀上。大家都笑。路妈妈撇着嘴,脸往一边扭,表示不屑一看。秀才说:“跳吧跳吧,娱乐娱乐。”月儿不知“踢死狗”怎么个踢法,让老嫖要踢快踢,别像大闺女似的扭扭捏捏。
  老嫖被拉起来,他整整衣服,踢踢腿,低头酝酿了一下情绪,看样子要跳了。可抬起头咧了咧嘴,说没音乐伴奏,没法儿跳。
  黑丙说:“你要会跳,狗都会跳。”
  老嫖来了劲,非要跳个样子给黑丙看,他看了一眼班长空枪,怕空枪抓住他把柄,说他跳舞腿怎么不疼了;见空枪眼仁儿不像往日那么毒,才放心了。他刚跳了几下就把人笑坏了,天底下还有这种舞,简直就是瘸驴上鼓,一步三磕。老嫖却不笑,两手拍着自己的屁股:“看见没有,关键在这儿,这叫腾,腾越扭得大,扭得活,就越像。”说着又跳了几下,前鼓后撅,还转圈儿。转得冲着新媳妇时,新媳妇吓得直躲。众人笑得更厉害,连路妈妈和空枪也笑了。
  外面天已黑下来了,是阴天,空气里有雪的气息。既然是冬天,乡下正是农闲,因丈夫不在家旱得要死的女人,该来的差不多都来了,寂寥了将近一年的家属房变得充实和热闹起来。有床铺和煤火的小屋必有一个女人。这些女人大部皮肤粗糙,但肌肉结实,奶子丰硕。心思在那个事情上多些,对于一些下流的玩笑领会极快,有时显得比城里女人还聪明伶俐。被吸引来的单身矿工乐意瞅窟子在女人腿上摸一把,除了有的女人为一种默契报以微笑,多数女人尖叫得又夸张又开心。也有的小屋传出哭声和粗野的骂声。有的小屋聚集了一帮子老乡在喝酒划拳。不知哪间屋子正放录音机,音量很大,放的是大鼓书,一个哑嗓子女人卖劲地唱,唱唱说一阵子,敲敲鼓再唱。一扇门打开,一个穿红毛衣的丰臀女人往家属房之间的夹道里泼了一盆水,水很快就冻了。若白天看,累累冰层里有白菜疙瘩、米粒和胖粉条,像玻珀。有摸黑来的不熟悉路径的人难免滑上一跤,他们只小声说了一句“我操”,很快就爬起来了。
  黑丙两口子屋里的人还没散,他们商量哪天到附近农村钓回一只肥狗,炖狗肉喝烧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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