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周边村庄相比,后村有一些值得一提的特色:它民风后村的女人们 淳朴,有勤劳、贤孝的村风,除上世纪90年代初发生一起少年强奸幼女案外,建国以来没出现过群殴事件或刑事案件。该村位于省界、县界,历来是当地政府不很关注的村子,村民响应政府的瞎指挥、参与政治运动的热情一直不太高。在“文革”期间,该村自己一直没有像周边村庄那样发生武斗,上级派进村的工作队也因在村里备受冷落而中途撤离。自1968年以来,全村仅有2人入党,其中一人在上世纪 70年代入党,目的是为了参军;另一名党员是90年代末入的党,原因仅仅因为村支书接到上级命令,必须发展党员,村支书只好发展了自己儿子入党。由于当地政府的行政命令在该村被执行得比较少,所以村里的经济受到的破坏也比较少,经济发展明显好于周边村庄,在当地是知名的比较文明、富裕的村子。
尽管有这样一些特色,后村还是一个很普通的北方平原村庄,历朝历代留下来的一点文物古迹已经荡然无存。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除了种地、打工,闲暇生活多是看电视、打麻将,冬天农闲时偶尔组织一支秧歌队,在大街上自编自演节目。村里没有书店,村民除了学生,很少买书。成年人偶尔买本书,多是外出途中在车站或外面小摊上买《故事会》一类的通俗书刊以及一些盗版色情小说。
后村的人们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宗教信仰,在信仰这个领域,他们所拥有的是祖先崇拜和自然物崇拜,这也正是我国农村大部分地区状况。
在调查中,当我们问到人们的信仰时,几乎所有的人都声称:“我们不迷信,不信教!”在这里,“教”是特指来自西方的基督教,或者是那个十年前被政府取缔的“法轮功”。在农民心中,“教”是一个贬义词。这得益于政府近几十年来的舆论引导和教育灌输。
确切地说,基督教、“法轮功”或其他宗教从来没有在后村产生过实质影响。后村地处偏僻省界,山高皇帝远,自给自足的农耕经济使得这里保守、安定,较少受外界的影响,比较完整地保存着传统的观念和习俗。
目前,在村北与邻村相交处,还有一片面积约1000平方米的残损的地基,零乱的石块和砖头蕴涵着人们对过去信仰的一个依稀记忆——这里曾经是一座香火兴旺的寺庙,周边十数里的村民都来这里上香祈福,20世纪
60年代和 70年代“破四旧”时被强行拆掉了。自那以后,香火断绝,无人礼拜。在宗教信仰的严格意义上讲,后村没有人(包括男人和女人)再信仰任何宗教了。
但是正如大多数地方的中国人一样,除已与整个民族文化密不可分的释、道、儒历时悠久的浸淫外,中国人多是以祖先崇拜为主的泛神、多神论者。后村的人们在这方面的表现就是:祭祖与迷信水乳交融,难以区分。
最能体现后村人“信仰”祖先崇拜的事,莫过于“祭祖”。后村人祭祖,主要有这么几个特定时间:
春节。年三十(若这个腊月没有“三十”,只有“廿九”,即“小进”,上为廿九)一大早,女人们很早就起床,在中堂屋里做好十个菜,还有果盘,要生男孩子的再多供几个大炮仗,想生女孩的再多供几朵花。近年来,村里多希望家里出文化人,所以有人家开始供奉书本。摆好供桌,贴好“族纸”(一米多高、一米多宽的一张大纸,上面画着古时候的建筑庭院,有三道门,第一道门上写“三代宗亲”),准备上供。在午饭前,家里的男人无论老幼都要带着鞭炮,和全村的男人们一起,到村里的祖坟地那里,去各自家的祖坟上“请神”。
这种仪式的意思是把已死去的祖先“请”回家来过年,故此,“请神”又名“请爷爷奶奶”。请神回来时,家里的男人要跪下磕头,女人则开始张罗午饭。在这一整套仪式当中最值得注意的是:在“请神”时,女人和女孩子都无权参与,因为祖先更愿意看见的是儿孙。
这时候,大门口的门槛上,还要横着放一根当中拴了烧纸的木棍,以免“爷爷奶奶”不小心走出去,要用这根木棍把他们挡在家中。午饭正式开吃前,要上供。这时候就主要是女人的活了。先供灶王爷、灶王奶奶,再供去世的祖先,供完之后,家人们才开始吃饭。年三十晚饭吃过,女人们(女孩子也可以参与)端着饺子,拿着烧纸,给灶王、祖先烧纸,同时,还要给家人认为家里需要烧纸的东西烧——比如,给摩托车烧纸,祈祷摩托车在新的一年中平平安安,不要出车祸;给粮食囤烧纸,祈祷明年粮食满仓;给牲口圈烧纸,祈祷家畜平安兴旺;给家里的大树烧纸,请大树保佑家人平安。当然,给这物品烧纸就不再是祖先崇拜了,而是迷信。传统中国人大多是泛神论和多神论者,认为一棵树、一个物品、一个建筑,都相应地住有一个“神”。人们敬神,神会赐平安给人们。正月初一早晨,村里人们要相互拜年,人们不但给活人拜,还要先给“爷爷奶奶”(去世的祖先)拜,所以,村民间相互跪拜磕头,一般都是在供了“族纸”的中堂里,对着祖先拜。初二早晨吃饭前,拜完年了,村里男子们再一边放鞭炮,一边把“神”送回坟地。一个值得提起的习俗是,从年三十中午到初一晚上,家家吃素。因为祖先回家过年了,吃斋是很有必要的。村里王姓是大家族,上了年纪的老人们说,“俺们王家过去是老佛门,得吃素”。除了这个理由之外,对这个从远古时代传下来的旧习俗,人们已经说不清它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