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我惊怔。
他却惨笑,苍白的面容上是如同死亡一般的颜色,有眼泪从他的眼角猝不及防地滴落,落在了他血淋淋的左手背上:“你们饶了我吧,就让我死吧,我要去找萧萧,求你们。”说完,他再度昏了过去。
他的眼泪混着他的血,一起落在了洁白的被子上。
顿时,医生们拥了上去,重新准备了点滴,将那根细细的但却无比冰凉的针管对准了他的左手背,再次打进了他的血管。
青色的,沾满了血渍的血管。
看着眼前的一切,我的心在一寸一寸地紧缩起来。我在想,他一定受够了吧,在这么冰冷痛苦的医院里受着各种折磨,他一定早就已经受够了。我狠狠地抬起手擦掉了眼泪,一旁的戚老师走到我的身边,她从皮包里面拿出了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握起我的手,小心翼翼地替我擦拭着手背上的血丝,然后,我看到她的眼泪吧嗒一声滴在了我的手背上,晕染开了血液。
我知道,她流泪,是为了戚陌染。
她一定,也同他一样备受相等的折磨。
原来上帝自始至终都是公平的。
原来如此。
空旷沉寂的走廊里面,我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长椅上,抬手望了望手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让我感到那么的不可思议,那么的让我窒息。
这些都是真实的吗?我又再度重逢了夏浅年,他竟然就生活在我的身边,并且,他与楚瑾相识,而我又是在去救楚瑾的那个酒吧里面遭遇了他,可是,为什么戚陌染会称呼他为“凶手”?
凶手。
哦,难道十年的空白,夏浅年成了杀人犯吗?
不可能,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光是听起来,我就觉得无比的可笑。
可是,谁能够来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皱着眉头坐在那里,心底溢满冰凉。
皎洁的月光从窗户照射进来,揉和着山茶花的清香折射在走廊的每一个角落里。
我不知道又过了多长时间,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然后是被小心翼翼轻轻关上的声音,我抬起头,看到了戚老师满脸憔悴的从里面走了出来。她径直地走到了我的身边,坐了下来,声音很轻:“你真是陌染的救世主,上次也是,这次也是,每次都只有你能够使他平静下来,谢谢你。”
我摇着头说了一声不用。
救世主,这是一个多么生疏而又遥远的词汇。
在这个世上,谁又会是谁的救世主?谁又会是谁的拯救呢?
答案,我们从来都无从知晓。
“他还没醒吗?”我问。
她苦笑了一声,笑得是那么的沧桑,五味杂陈:“对,还没醒。说出来可能会让你这个外人笑话吧,可是,有时候,我真的会认为,他就那样永远地睡下去也未尝不可,至少梦里,他能见到他的萧萧。”
我的表情很吃惊,原来她是知道“萧萧”的事情的。
是啊!一个母亲,她只能看着自己的儿子逐步地疯狂、神志不清,面对着血脉之情与精神上的折磨创伤,她又怎么能够用言语去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呢?
夏锦声会离开我和林眠舒,又何尝不是因为如此呢?只不过,他选择的是逃避,是离开,而不是去承受,去接受。
走廊里面只剩下我和戚老师两个人。
她坐在我身边,不停地长叹,偶尔揉搓着太阳穴,转头问我:“他今天早上还很正常,你知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变成这样的?”
我想了想,斟酌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撒谎:“对不起,我也不是很清楚。”
真奇怪,我竟然在本能地保护着夏浅年,我在保护着那个曾经被夏锦声领到我的面前,要我喊他“哥哥”的夏浅年。
也许,他真的是我的“哥哥”,不过,那也只是夏锦声从外面领回来的,我一点都不想去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