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衍始终没有为照片的事开口道歉。

甚至于他比颜可更加生气，或者在等着颜可反过来向他道歉。

像徐衍那样什么都有的人，的确，是很难去理解什么都没有的人的不容易。

只是这次颜可已经没法再放低身段去哄他了。基本上他已经低无可低。即使他这样善于低头的人，也有弯不下腰去的时候。

他其实并不记恨徐衍，他身上没有怨恨这种犀利的感情，他只是实在太难过了。
而在他和徐衍之间，只要他不做出让步，两人就只能保持现有的姿态僵持着。

徐衍的人生里，是不会有“妥协”这个词的操作方法的。

僵持的时间里，他还带着照片的灰烬，一心一意地停在原地难过，而徐衍显然已经渐行渐远了。

颜可又一次在报纸上看到徐衍的绯闻占了头条，这回的对象是个新晋的美丽女影星，记者声称二人因为工作关系擦出火花，来龙去脉十分清晰，细节绘声绘色，还有不少照片资料，极其逼真。

颜可有些意外，因为自从上次名模的绯闻，徐衍反应激烈之后，公司就额外留意去压下这类报道，免得触他地雷。

在这方面徐衍已经清净很久了，现在居然还会冒出如此详尽得近乎挑衅的新闻，不知道徐衍看见会作何感想。

徐衍工作回来的时候，报纸还折着放在茶几上，那么大的版面那么醒目的字体看在眼里，他的态度倒也一如往常冷淡平静，没有半点要着急发火的意思。

颜可试着开口和他说话：“这个，公司没有处理掉的打算么？”

“处理什么？”

“呃，你这样的艺人，公司都不会希望传绯闻吧。”

只从新闻价值上来讲，他这也是白白被别家公司的新人借着上位而已。

“公司当然不想被报纸写我跟女人搞在一起，”徐衍把外套扔在沙发上，情绪并不愉快，但也并不暴躁，只说，“但更不愿意被报道我跟男人搞在一起。两权相害取其轻咯。”

的确，性向问题会让男艺人身价下跌几乎是必然的。恢复也需要太长的时间。他和徐衍交往这段时间以来，要说传媒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当然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颜可安静了一阵子，也理解地：“所以弄个假绯闻什么的……”

徐衍笑了一笑，那笑容在他年轻的，傲气的脸上有种浅浅的轻蔑和怜悯：“也未必是假的。”

颜可一瞬间，突然觉得心口有种炽热的，奇怪的感觉。那感觉来得太快太急太凶猛，一时没能缓得过来，以至于他不由伸手摸了摸胸口。

但他已经习惯了这世上各种各样不公平的法则，没有什么是他不能接受的，只是需要时间。

“嗯。”

他无法对徐衍发火。徐衍还是孩子气。他想，他对徐衍，就像对颜文那样，那种兄长般的，类似溺爱的包容。

这世界上的种种，只要你能接受，一切就自然好了，没什么是过不去的。
次日去工作，颜可愈发有了种放不开手脚的拘束。

大家看他的眼光都有些不同了，那里面的成分太复杂，好奇，怜悯，轻蔑，幸灾乐祸。恶意与非恶意的。以至于他都不好跟人对视，只低头做自己的事。

休息时间，颜可便独自一人坐在场地的台阶边上吃盒饭。

他现在有点怕跟人对话，因为不用几句，话题就会朝某个方向去了。他能理解他们的好奇心，但他没法去满足。

“厉先生。”

听见其他人纷纷打招呼的声音，也感觉得到有人在朝他这边走来，颜可也还是鸵鸟一样，专注地吃他的盒饭。

一双脚停在他视野里。

“你吃这种东西干嘛。”

“……吃饱啊。”



厉南伸手夺过他的盒饭，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扔进垃圾桶。

“不准吃。”

颜可空张了两手，愣了愣。怎么好像所有人都能自然而然地指使他。

“因为你要跟我共进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