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民坐着翻阅姐姐送上来的书报杂志,有人敲门,保姆不在,一民以为是送货上门,她去张望一下,看到门外是同学积臣.
她把门拉开一条缝.
“你果然在这里!”他十分惊喜。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还不请我进来喝杯啤酒。”
一听到酒两字,一民喉咙咯一声。
她定定神,“积臣,我有病在身,不便见客。”
“我知道,是肺结核,可是,第一贴药下去已控制住,不会传染,我不怕。”
你有什么话说,给你十分钟。”
一民不好拒人千里,开门让他进来。
积臣是五短身材脸上长痘那种愣小子,他这时却瞪着一民看,“你瘦了这么多!”
一民招呼他坐,斟茶给他。
“没有啤酒?”
一民说,“我戒了酒。”
“啊,啤酒也算酒?”
“当然是酒,喂,你到底有什么话要说?”
“一民,大家都牵挂你,你自你姐姐处设法找到这个地址,这是你养病之外吧。”
姐姐也不想她太过寂寞,把住址告诉了他。
“一民,我不想打扰你,亲身见到你就很好,我没有特别话说,也无企图,纯是关心,希望你早日回校,十分钟到了没有?”
一民十分感动,她主动拥抱积臣一下。
积臣憨厚地笑,“我走了,你保重。”
一民送他到门口。
“需要什么,尽管告诉我,当然,购物由你付款。”
一民啼笑皆非,“不用了,谢谢。”
打开门,刚好保姆回来。
邻居女佣又过来,“请问有无冰块?借一些给我们可以吗,我家小姐姓杨。”
保姆连忙取出一桶冰块交女佣。
女佣好奇说,“你们家好像没有家私杂物,也是刚搬来吗?”
把她送走,一民对保姆说,“那是我同学积臣,我只让他坐了十分钟,他不是我喜欢类型。”
保姆微笑。
一民说:“我像所有少女一样,喜欢高大英俊笑起来跟眯眯那种男生,要会得开快车,懂得烹饪,无比宠爱我。”
保姆轻轻问:“毋须做好工作吗?”
“不用,整日陪我便行。”
“那么,收入何来,何以为生?”
“我有妆奩。”
“说罢,连一民自己也觉荒废,她失笑。
保姆也笑,“那位同学,有真挚的爱心。“
“但是你看他,没有胸肌,只有胸脯,他需要戴乳罩,而且,尺码一定比我的还大。”
保姆笑得流泪,“一民,你真有趣,照顾你不是苦差,哎呀,笑得我。”
一民颓然,“没有哪个男同学看得上眼,大家都没有男友。”
“你们尽看到别人缺点。”
“小郝太矮,小孔小器,小莫有勇无谋,小林胆小如鼠,小熊啰嗦无比,小尹自恋成狂……就这些了,其余都是洋人.”
保姆笑眯眯.
“如果你有女儿,王姨,你可接受洋女婿?”
保姆答:“我没有女儿。”
“你语气仿佛如释重负。“
“但,我能接受。“
“你是好母亲。“
“我也会劝她严加选择。“
这时又有人接铃,这次才是时装店送衣服上来。
一民试穿,算是合身,保姆轻轻说:“脱胎换骨,再世为人。“
一民觉得中文真是一句一句,句句到肉,形容得淋漓尽致。
一民穿着新衣,坐到书桌前,深呼吸,专注功课.
十六七岁的时候,通宵不寐是平常事,玩到凌晨回来,洗把脸,开夜车赶功课,接着上学,只觉清晨空气清新无比,却不觉疲倦.
过了二十岁,每晚如果不睡上七小时,要打瞌睡.
姐姐一辉会苦笑说,“是吗,到你近三十岁时再与我谈话吧。”
可见是一年差过一年。
这是谁说的?“青春放在年轻人身上纯属浪费。”
任何人都不会甘心受到监禁,只不近渐渐学会容忍。
傍晚,十六楼的男主人回来了,一民认得那高大强壮的背影.
他在露台摆好一瓶香槟,又用银盘子盛着新鲜草莓,嗯,招待女朋友。
他穿着一件无袖背心T恤,俗称肌肉衫,好看的人无论穿什么都那么好看.
他坐在露台用耳机听音乐.
一辉说:“等我们这一代到了五十岁,医生会发觉数百万新中年眼睛半盲因瞪着电脑太久,半聋因为耳机太响。”
一辉说话最有劲。
啊,这是氢忽然抬起头,他似听到门铃.
霓虹送上门来了.
他走回室内去开门.
这证明什么?这说明霓虹还没有取得他家门匙,他十分小心.
一民微微笑,一辉曾叮嘱:不要把门匙给人,也不要送受他人门匙,还有,结婚之前,不要与人同居.
一辉的真知灼见!
氢搭着女伴肩膀走回露台.
慢着,女子不是霓虹,一民一怔,这是一个金发女郎,他招呼她坐,他斟气酒给她,她为露台看出去的景色着迷.
叫她什么好?叫她镁吧。
镁一头金发闪闪生光,可惜十之八九金发都是漂染结果.
一民也不喜欢镁那硬绑绑凹凸分明的假身材,但是,她能说什么呢,男人的品味一贯恶劣.
氢细心把草莓捧到女伴面前,一民没好气,她看够了,这个罗蜜欧,布景道具对白一式不变,只换茱丽叶.
啊,关于朱丽叶,一辉也有话说:“你喜欢茱丽叶的纯真热情吗,那是因为你家中没有十五岁的女儿或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