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是段晓昨。
即使她睡着了,我也认得出,那是段晓昨。
我打开灯。
谁?他们几乎同时醒了。
我安静地说,对不起,我回来的不是时候!
陈北方穿着短裤,段晓昨穿着衣服,穿着衣服能说明什么?难道事后不能穿上衣服吗?一男一女一个屋子里睡觉,凌晨四点,我能怎么想?
我转过头就跑,我发着烧,浑身冰冷,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雨。我跑在凌晨的上海街道上,为什么我的爱情总是充满了奔跑?为什么?为什么?
陈北方根本不会找到我的,他得忙着穿衣服。
我跑得累了,吐了很多。
我肚子很疼,而且,一直想吐。
我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幕。
陈北方明明知道,我最吃醋的人是谁?他明明知道,我最讨厌他和谁在一起?可是,他却和段晓昨睡在一个床上!
我快疯了。
天亮了,我一个人在外滩,这个曾经让我们生死缠绵的地方,如今分外凄凉。
我的爱情,完了。
我曾经说过,这个小屋只能我和他在,不能让任何人来,不能有别人的味道,但他居然把我的情敌带回了家!
我彻底崩溃了。
我疯了!
我痴了!
我蒙了!
我傻了!
我给公司打了个电话,给老总说,对不起,我辞职。
我给陈北方发了一个短信:自此,我和你,再无关系。
小屋里所有的一切,我都不再要,我一个人不知去哪里。可是,我要离开,离开上海,越远越好,哪怕去一个小镇,哪怕从此寂寞无声地了此残生。
我的包里,只有不到两千块钱,我能去哪里?
不,我不去找叶画画,我不给任何人找麻烦。
不,我也不回家,我怕父母为我担心。
我到上海火车站,买了一张最新发车的火车票,是到天津,那么,就天津吧。
我从来不知道天津是怎么样的城市,我只在十七岁那年的夏天经过它,在去北戴河的路上,我、叶画画和喜芽曾经一起经过的天津!可是今天晚上,它和我发生了这样多的联系,我在去天津的路上,一直吐,一直吐,而且下体开始出血,我的例假来了么?
在车上,我找到大夫。
大夫看了看我,姑娘,你好像要流产。
什么?
我呆了。
你怀孕了。
什么时候,我怀孕了?
你得安胎,不能乱动了。
我愣了,镜子中的我,脸色和纸一样白。我怀孕了,我要当妈妈了,但孩子的爸爸却和另一个女人睡在床上,这是多么不能容忍的事情!
到了天津,我去医院输液,然后静静地在床上。我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说:宝贝,我们会好好的,一定会渡过难关的。
我爱这个孩子,无论他来的是不是时候。
我爱他,用我的命,用我所有的一切。
可是,我身上仅仅有两千块钱,在天津的最老的城区,我租了一间十四平米的房子,然后开始了自己的生活。
我换了手机号,然后给叶画画发短信,我向她借了五千块钱,我要好好地保重自己。
第二天,她打来电话,说陈北方找我快找疯了,我到底要干什么!
然后,我接到陈北方的电话,叶画画把我的新手机号告诉了陈北方。
而我马上关机,然后立刻又换了号。
爱已凉,心已死。
不,我不原谅他,永远不。
我宁可孤单至死。
我不原谅这样负心之人。
后来我才知道,陈北方查了我的手机所在地,在第二天就到了天津,他把天津快找遍了。他去天津电台电视台找我,可是我却根本不听电台不看电视,我没有心思看那个。几个月之后,当我被人认出是陈北方所要找的人时,陈北方已经离开了中国——在段晓昨的帮助下,他去了西班牙。
我以为我足以能坚持下去,足可以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养大,可是,我的营养不够,我的身体又这样差,太累的工作我干不了,太重的活我做不了,微薄的工资让我体质越来越弱。孩子三个月大的时候,大夫说,你应该停止工作,然后保住孩子,否则,孩子的体质会非常弱。你将来会后悔的。
我哭了。
这是我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我哭了,万般无奈之下,我给毕向晚打了电话:毕向晚,你能来天津吗?
毕向晚在电话里嚷,薄荷,你在哪里?你在哪里?陈北方快疯了,他绝望地离开中国,他走了!
他走了?
走了!
去哪里了?
去西班牙了!
我知道,我和陈北方的一切,彻底完了。
毕向晚,你记得你说过吗?如果有一天,我没有人要的时候,你还要我,你记得吗?说这话时,我的浑身哆嗦着,甚至口齿不清。
我要,我要。毕向晚很激动。
那么,来天津吧,我说,我再也不要去上海。
好,我来,马上来。
我知道,一切的一切,尘埃落定了。
我的爱情,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