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人撒了谎。其实我不是正式的法语老师,我在一家集团公司上班,职务是秘书,只是偶尔到培训中心代个课什么的。没办法,现在会外语的人吃香,连相亲市场也受此牵连。尤其是法语,号称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语言,自从我号称自己是法语老师后,相亲的层次明显上去了,见了面也都用一种很仰慕的眼神看我,感觉还真是不错。不过我是见光死,和我聊过之后就知道我和他们想象中的法语的老师完全是两回事,高雅、神秘、内敛,完全与我不搭界,所以我不得不继续用法语老师去糊弄下一个对象,死了一次又一次,不过我却乐此不疲,总有一天会遇到一个合适的吧?其实我年纪也不大,二十四岁,完全用不着如此乐衷于相亲,不过看惯了身边上了年纪的女人因为想结婚想得要发疯的样子,而且看着她们在相亲场上的遭遇,直至最后委委屈屈地嫁了,我决定还是笨鸟先飞,先下手为强。我算看明白了,女人就象是蔬菜,一定要趁新鲜的时候卖个好价钱,等到年纪大了就只能削价处理,委屈自己。其实我的要求也不是很高,长得不用太帅,我怕自己守不住;也不用太有钱,嫁入豪门做做梦可以,现实中就算了,没见电视里都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我的脑袋不聪明,我玩不起;对我也不用太好,太好了我有负担,我这个人最爱的人是自己,不会对别人全心全意付出的,所以我也不要求他对我太好。要求不算很高吧?大概是我运气不好,竟然没有遇到过合适的,多半是别人挑剔我,我又聪明又美丽,哪有让人可挑剔的,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我怎么就碰不到我的有缘人呢?
晚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也是去相亲(我总是做相亲的梦,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对方背对着我,我拍拍他的肩膀,他回过头把我吓了一跳,竟然是咖啡厅里和我大眼瞪小眼的那个神经病,还是紧皱的眉、冷冷的眼——我被吓醒了。“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不是说八点五十九分打卡才叫不浪费吗?”苏眉问我。
我傻笑,我总不能告诉她我因为做梦梦到个神经病吓醒了,又睡不着所以来上班了。不过今天很奇怪,怎么八点半不到人到得这么齐,办公室的人差不多都到齐了,有几个和我一样是九点差一分一族,怎么也到得这么早?而且个个花枝招展,喜气洋洋的,有什么事吗?我看看神色平常的只有我和苏眉,便悄声问她:“今天这是怎么了,都穿成这样?刘德华要来?”苏眉叹了口气:“你说你最关心男人,怎么这个男人你倒不关心了?老板的小儿子从美国分公司调回总部了你知道吧?今天第一天上班。”我明白了:“她们穿成这样是为了勾引小老板?你怎么不穿得漂亮一点?我看公司就你最漂亮,性格也好,你的机会最大。”“谢了。那个人,外号叫零下五十度,是个冰王子,很难伺候的一个主,我受不了气,还是能躲多远躲多远。”苏眉在美国分公司待过一年,应该是认识的,她这么好脾气的人都受不了的人一定是招惹不得的,我也躲得远点为好,反正有的是人献殷勤。上午十点的时候,老板夏波带着儿子到各办公室转转,到我们办公室的时候我正在打一份文件,大家都站了起来,我敲完最后一个字才站起来,一抬头,我目瞪口呆:冤孽,竟然是昨天咖啡厅的那个神经病,他竟然是老板的儿子夏以博。还真是糟糕,从来没有得罪过人的我,怎么一出手就把小老板给得罪了?我的身子越弯越低,几乎埋到办公桌下了,先躲过这一劫,以后再想办法。不过老天不帮我,我听见夏波叫:“苏眉、丁丁,你们过来。”看来躲是躲不过了,只好赌他认不出我,我昨天化了很浓的妆,又是波希米亚风格,今天是标准的职业装,也许认不出来?我惴惴地走上前去,夏波介绍:“是我的秘书,有什么事可以找她们两个。”
苏眉和他淡淡地打了个招呼,也算是认识的人,怎么会这么冷淡呢?我也学着她的样子,微笑着握住了他伸出的手,什么也不敢说,怕声音会出卖我,看他的样子好象没有认出我,命大!
我擦了擦一头的冷汗,目送着两人出去,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却看见夏以博转过脸,看了我一眼,冷冷的。完了,他认出我了。我一直等着夏以博的召见,骂一通,给我点小鞋穿,他应该有的是报复我的方法,可偏偏他按兵不动,是个深沉的人,让人害怕。干脆给我来个痛快的,象这样,仿佛头顶上有一把铁锤,用一根发丝吊着,随时有掉下来的危险,就算不会被铁锤砸死也会被吓死,真是太阴险了。
我每天提心吊胆,等着、等着,是狐狸总又露出尾巴的一天,我不以为他是个胸怀宽广的人,到公司一个月,已经换了三个秘书了,都是欢天喜地地去他那里报到,却都哭着回来的,说是太难伺候了,一整天也见不到一个笑脸,做什么事都很挑剔,做错了事也不骂你就是冷冷地看着你,看得你发毛,实在让人受不了。我没有等到夏以博,夏波先找到了我,他笑咪咪地看着我,我头皮发麻,我的这个大老板,轻易不对我笑,一笑就是撺掇我去干一些我很不情愿的事情,这个老头,有时候就象个老顽童,让人吃不消。我的眼睛躲闪着他,不想干,准没好事。夏波的脸沉了下来,就会这一套,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我只好谄媚地笑笑:“老板,什么事?”
夏波很满意自己威胁的效果:“丁丁,是这样的,你知道以博那里没有秘书实在不行,要不你去?”我把头摇得象拨浪鼓:“不要。你知道我这个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么多人都干不好,我怎么能胜任?你还是让苏眉去吧。”“你以为我不知道苏眉比你好,可是苏眉现在手上有两个项目要跟,根本不可能,想来想去也只有你了,我知道你还是很能干的,我相信你。”“可不可以拒绝?”我知道不可能,虽然有时候象个和蔼的老爷爷,不过他说一不二,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我最近该去烧烧香了,不如意的事一件接着一件。他不来找我,我倒自己羊入虎口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把那些秘书整走再向老板要我的,如果真是这样——前途一片茫然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