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个世纪以来,英国的君主制从最开始被立法确认,到如今的日渐式微,它已成为一种皇室的悲哀与绝望。
在20世纪,伊丽莎白二世的加冕礼与戴安娜王妃的葬礼是聚集了多数英国公众关注目光的两个日子。
1649年1月30日下午2点,查理一世走向黑色的断头台,来到了刽子手面前。这一幕的发生地点位于国宴厅外的怀特霍尔宫。怀特霍尔宫是由查理一世的父亲,即詹姆士一世授权修建的大型豪华石制宫殿。在这个宫殿里,曾经由伊利戈。琼斯与本。琼森举办过极其奢华盛大的假面舞会,此二人以大肆宣扬詹姆斯一世的斯图亚特王权观而著称,他们关于责任、权力和特权的观点颇有争议。
而现在,严寒的深冬,在这个皇室们过去狂欢作乐的舞台上,即将上演极端悲惨的一幕。关于君主不容侵犯这种古老的信仰,即将遭到刽子手手中斧头的锋利刀刃的检验。
一种说法传言,当天是一个寒冷、黑暗、阴沉的一天,“在英格兰所目睹的最为忧郁、凄凉的一天”。在等待的人群中,已经有悲痛、伤感的叹息声。尽管人们经历了查理一世统治时期的血腥内战,这场内战从1642年就动摇了英格兰的和平,使得父子成仇、兄弟反目。但是对大多数人们来说,对君主处以斩首,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对崇高的君主制传统极其异常的践踏和对所有现存的各种形式的固有制度的挑衅与威胁。
在绞刑台的周围,设置了一些“钩子和钉子”,防止一旦国王有任何反抗的迹象,就用来拖住国王,迫使他屈服。然而,查理一世没有表露一点企图通过牺牲自己的尊严用在这种徒劳的挣扎上的迹象。垂死前的表现艺术,仍然可以作为对一个人性格的主要测试验证。从任何意义上来说,查理没有把自己看作一个普通人。毕竟,他是一个国王。为了防止自己发抖,他穿了两件贴身内衣。然而看起来他对自己的宿命感到异常的恐惧,他问戴着面具的刽子手,“我的头发还好吗?”——也许这显示了查理实在过于人性的虚荣?或者很可能是他强烈地希望自己即使面对死,到最后一刻也要有一个国王的样子。
然后,他脱下他的披风,把自己的圣乔治勋章移交到随行的主教手中,只说了一句“记住”,便脱去了背心。他扫视了一眼绞刑台,便对刽子手说:“你下手快一点。”接着又补充道,“当我伸出我的双手时,你就可以下手了。”当刽子手把自己的头发拢到帽子里的时候,国王误以为刽子手要下手,便要他等待自己的手势行动。“是的,我会遵从您的吩咐。陛下。”刽子手答道。最后,国王伸出双手,刽子手挥起斧头,一下子便砍下了查理一世的头。
根据劳伦斯。厄恰德的《英格兰历史》记载,当大主教透过窗户,看到发生的这一切时,他当时便昏倒了。尽管从一些士兵中发出了一阵阵欢呼声,因为这些士兵自始至终一直与国王对抗到最后——但是,当国王的头被高高挂起时,人群中发出了深深的叹息声。不久之后,从掌权的保皇派和长老教会的牧师中爆发了抗议的狂潮。在普通的民众中,也广泛散布着震惊和愤慨。“当他的死讯在整个王国流传时,”厄恰德后来写道,“很多怀孕的妇女流产了,许多男男女女因心悸而病倒了,有些人忧郁地昏厥过去,还有些突然惊慌失措,猝死过去。”托马斯。荷里,一名尾闾议会(一译“长期议会”)的成员,在查理死后的一周年纪念日的那天自杀了,因为尾闾议会曾经声讨过国王。同年还有一个人也死去,他就是罗兰德,他的死因多数归结于由内疚而导致的精神忧郁症。
所有的这一切为何发展致此?查理一世真的像一些作家所描述的那样,是一个蒙冤的君主吗?一些作家,如19世纪早期的大卫。休谟、克拉伦登爵士,把对国王的斩首描述成为除救世主基督遇难之外最残忍的谋杀,高度赞扬查理一世,把他描述成为他所在的那个时代里最有教养的绅士、最热情好客的主人、最诚挚的朋友、最体贴的丈夫、最慈爱的父亲、最虔诚的基督徒。或者如诗人约翰。弥尔顿的《弑君咏歌》(Tracts on Regicide)里描述的那样,查理一世是一个堕落败坏的国王,把他判处死刑总是合法的,即使执法官员不愿或拒绝这么做。
查理一世的命运对整个国家来说,可能已经有着深远的影响。但导致他这种命运的可能只是一个简单的原因。当查理被处死时,君主制度处于危机之中已有数个世纪。甚至可能存在这种长远的回响:在基督教盛行很久以前,英伦三岛推崇一种信奉女神的异教徒信仰,那种信仰认为英国要实现繁荣昌盛,不可避免地要在一个女王的领导之下。伊丽莎白一世(1533—1603)和维多利亚一世(1819—1901)就是很明显的例子;此外,还有其他的一些例子,也充分说明了这一点。在古典的土地祭祀仪式中,一个国王的最终命运是他被绑到一棵树上,按照祭祀的程序在一年以后被处死,他的血滴进土地里,作为一种祭品供奉给土地。而一个新国王会一直守候在他的身边,等待着去取代他的位置,然后享受着舒适与有特权的生活,直到他也将作为祭祀品供奉给大地。
传统的观念认为,英格兰的历史开始于征服者威廉于1066年从诺曼底的入侵——这种侵犯更多的是一种政治性侵犯而非民族侵犯。威廉的贵族骑士们,都具有斯堪的纳维亚人血统。他们长期居住在法国北部,身体里仍然流淌着斯堪的纳维亚人热衷于征服的血液。当诺曼人骑着他们汗流浃背的战马跃上森拉克山的斜坡,高喊着战斗口号,与哈罗德国王的军队在山顶上交战时,对于一个时光旅行者来说,很容易就会感觉这个场景并不原始,尽管现场不时能听到铁器的撞击声,看见飞舞的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