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野的妻子并不知道衿子的住处,但是清楚他与她来往。可是妻子从不问衿子的地址和电话。话说回来,即使真被妻子询问,风野也是绝对不会说的。
因为妻子的不闻不问,风野才得以安心。但是恰恰如此又给风野带来些许担忧。
风野作为职业作家出道不久,上门约稿者还不多。万一他不在家,就很可能失去难得的机遇。
风野以前曾打算把衿子的电话告诉一两个有交情的编辑,可又觉得这么做有些唐突也就作罢了。
总之,在这种情况下,万一家里出了什么大事是无法与他取得联系的。每次在衿子处留宿时心里就会感到一丝不安。现在的这阵阵警笛声就使风野不由得担心起来。
近来,风野往往醒得很早。
有时,即使熬夜写稿到两三点才睡,可早上六七点也会突然醒来。
不过,醒了以后也并不起来,躺在床上任思绪纷飞,过一阵又会迷迷糊糊地睡过去。这回再睁眼时就近正午了。
风野把此事同熟识的编辑一说,人家笑道:“年纪不饶人呀!”
“我刚四十二岁。”
“但是早醒是过了四十后发生的,这没错吧?”
“醒得早不是正好说明精力充沛吗?”
“此言差矣!听我一个当医生的朋友讲,由于缺少连续睡眠的能量才导致早醒。说来说去是你有精力减退之嫌。”
“睡眠还要能量吗?”
“据说体虚的人总是处于浅层睡眠状态。年轻人睡着后太阳照到脸上也不会醒的。”
听了这番话,风野不禁悲上心头。
可不是嘛,身边的衿子眉间舒展还在酣睡。她平时老说醒来后有血压低、贫血的感觉,可还能睡得这么深沉,毕竟是年轻啊。
有时看着衿子熟睡的面孔,风野会产生莫名妒意,但是这会儿他的注意力全在火灾上。消防车似乎一辆接着一辆,警笛声依然不绝于耳。在塌塌米上听了一会儿,风野小心翼翼地爬起来,绕过衿子去洗手间,在窗帘的遮挡下,层里还是黑漆漆的,从洗手间出来后,风野撩开了窗帘的一边。
阳台的玻璃窗已被朝露打湿,一盆天竺葵和一盆非洲紫苣苔摆放在窗台上。东方已经泛白,路灯还未熄灭。
警笛果然是在阳台右侧方向,但看不到烟火,自己家离这里还相当远。
风野就这么站着、看着,这时,身后传来衿子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
风野回头望去,昏暗中衿子白皙的脸正盯着自己。
“着火了吗?”
“好像在很远的地方。”
风野离开阳台,回身走向卧室,拿上香烟和烟灰缸又钻进被窝。
“几点了?”
“五点过一点儿。”
风野趴在塌塌米上点着了烟。警笛仍然在响,火似乎还没有扑灭。大概是在下风头的原因,觉得警笛声高得并不远。风野就这样边听边吸着烟。
“你担心了吧?”
“什么……?”
“你家是不是……要不要回去看看?”
风野苦笑了一下没出声。
“打个电话问问吧。”衿子接着说。
“不要紧的,着火的地方好像比较靠这一带。”
风野面子上不住了,心想她准是看出自己站在阳台上注意消防车的去向是担心老婆孩子。
风野把烟用劲捻灭,像要把惦念之情抹去一样,紧跟着把手探人衿子的领口。
这是间六张塌塌米大小的和式房。因为风野不喜欢床,所以衿子把两床被子直接铺到席子上。风野全身也钻进了衿子的被窝。
“喂。”
衿子的被子上有一种女人的馨香,风野用力嗅着,正准备搂抱衿子时,她却突然转过身背冲着他。
“讨厌……”
每当想得到衿子时,她肯定都会说“讨厌”。其实,这只是由于害羞而条件反射般说出的话,并没有拒绝的意思。因此,风野照例我行我素地用双手把衿子往怀里扳,衿子则像大虾似的弓起脊背蜷起腿较上了劲。
“怎么啦?”
没有回答。探过身子一看,袊子的眼睛却是睁得大大的。
“来呀!”
风野再一次扳动她的双肩。袊子仍然硬抗着不动。这种情况下略施暴力也能得到满足,但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如果只是男人愉悦,女人没有产生相应的激情,男人总是不舒坦。和袊子相交这么多年,风野心里自然有数。
当然,以前也有过霸王硬上弓的举动,只是现在克制得多了。与其说添了些怜香惜玉之心,倒不如说是由于年龄的增长而变得宽容一些了。
风野克制着中烧的欲火,再一次点上香烟,同时把一条腿搭在袊子的腿上。
火可能小了,消防车警笛声也几乎听不到了。
突然,袊子合上睡衣掀开被子起身走出房间。
“报纸来了的话,给我拿过来。”
袊子没有应声。等了一会儿,袊子把报纸扔到枕边又出了屋。风野打开台灯,侧着身子看报。
第一版上登着医疗机构逃税的报道。这种事每年都发生。某月刊杂志编辑向风野约稿,要求写一篇这类事的内幕。
风野内心是巴望着立刻应下来,可嘴上却说“让我考虑一下”。这篇文章来得正好,明后天就给那个编辑装作不经意地回个电话把此事应承下来,风野一边想着一边测览着政治、经济、社会等各版面的大标题。
报看完了,火大概彻底扑灭了,警笛声完全消失了。
然而,寝室中一片静寂,袊子还没回屋。
“我说……”
风野一手拿着报喊道。虽说隔着扇拉门,喊一声是绝对听得到的。
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回音。是上厕所了还是在厨房里呢?可工夫也太大了点。
风野爬出被窝,拉开拉门一看,袊子就坐在桌前吸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