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海发现有巳子臀部的那块疤痕是在六月初,那时他和有巳子正巧相好半年左右。
当时内海三十七岁,在北海道大学任英国文学副教授,已有妻儿。有巳子在札幌的薄野经营着一家小酒吧,同时还是当地K剧团的成员,参加剧团的表演。
内海作为文学系的教授,经常为当地报刊撰写剧评。偶然的一次,他给有巳子主演的K剧团写剧评,其中对有巳子的演技大为褒奖,这篇剧评让内海和有巳子相识了。
有巳子大概是从报社问来了电话号码,在内海的剧评登载在报刊上的第二天,她打电话到大学。
“来到这个偏僻的小城市,得不到别人的赏识,我心里说不出的郁闷。看了您的剧评,真让我信心倍增。”
有巳子的话听起来多少有点自吹自擂的味道。有巳子道完谢,接着说:“我开了一家小酒吧,叫‘小月’,有时间来坐坐吧。”
尽管有点夸张,内海只好接着她的话茬,“虽说是在小城市,可别灰心,一定要坚持下去呀。下次有机会一定去你店里看看。”有巳子这么发出邀请,但让内海一个人去她的酒吧,他还是有些顾虑的。
就这样大概过了一个月,就算被邀请,差不多也过了有效期限了。这时,D报的女记者友野到内海的大学来取稿子,友野问内海:
“先生有没有去过村越有巳子开的酒吧?”
“还没有,一直想去看看,你常去吗?”
“我和她在女子中学是同一届的同学,有一阵还和她一起演过话剧,所以很熟的。”
“那好啊,这就一起去坐坐。”
内海和那位女记者一起离开大学,正值傍晚六点左右。深秋时节,天色已黑,薄野这座城市已淹没在霓虹灯流中了。那天正好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傍晚时分,主干道的积雪已经融化,但楼与楼之间的小路上,还到处积着雪。
有巳子的酒吧是在一条小路尽头的左手,那里集中了五、六家酒吧和居酒屋。
正如有巳子自己说的,店很小,一张L字形的吧台上只够坐下八个人,但因为小,倒让人有种亲切感。内海在吧台最边上的空椅上落了座。
“这位是北海道大学文学系的……”
没等友野说完,有巳子早已知晓似的:“是内海先生吧?”
“是啊,你早就认识了?”
“哪里,只是凭直觉。先生,欢迎光临,我可是等了一个多月了。”
有巳子不加掩饰,高兴地招呼道,倒是内海感觉到周围的客人朝这边投来的视线,微微地有点害羞。
“您要日本酒,还是威士忌?”
“哦,下雪了,那就要日本酒吧。”
“知道了。”
有巳子手脚麻利地在酒壶里倒上酒,热上了。这这酒吧虽小,但吧台内设计得非常紧凑,可以做一点简单的烧烤和炒菜。吧台一端的筐里放着鲽鱼、多春鱼、七星沙丁鱼。
内海不知道有巳子的确切年龄,心想她和友野同龄,应该已经三十四、五岁了。但吧台里的有巳子身材娇小,留着利落的短发,怎么看也就是三十左右吧。
那天晚上,内海在有巳子和友野的陪伴下,兴致颇浓,喝得酣畅。此间有客人也是搞话剧的,话题说到中央的大牌剧团,节目一成不变,毫无新意,和内海的观点颇为一致。友野因为丈夫在家,所以八点左右就走了,内海又喝了一会儿,十点左右才离开酒吧。
有巳子将步履不稳的内海一直送到小路口。
“下次我一个人来。”
“我等你。”
外面寒气逼人,眼看又要下雪了,有巳子双手抱肩,缩紧了身子。
内海从那时开始经常出入“小月”。从最初的一周一次,变成隔天,有时候还会一连五天都上那里。这样,内海和那里的客人也很快相熟了,知道内海是做剧评的大学教授,那些客人们对内海不由另眼相看,这让内海感觉不错。
内海和有巳子真正有了肉体关系是在一个月之后。那是十二月二十九日,正是年末。有巳子收起门帘,关上店门,和内海出了“小月”,又到另一家酒吧喝了一会,最后一起睡在了有巳子的公寓。
这事,两人谁也没先提起过,内海私下里已经想了有巳子很久,而有巳子对内海也早有意思,两人走到一起只是时间问题,现在正所谓水到渠成。
有巳子的公寓位于薄野一条偏僻的旅馆街,房间陈设非常简朴。八张榻榻米大小的房间带着厨房,房间中央放着小火炉,那是烧木柴的。房间里除了餐具橱,日式衣橱这些简单的家具,还有一台小型音响。除此之外,既没有电视机,也没有装饰品,更看不见女人喜欢的布娃娃之类的摆设。
一些书籍被堆放在音响和餐具橱之间,从那些书籍中可以看出,有巳子喜欢古典文学。
起初,有巳子表现得有点拘谨,面对中年内海的老道,她虽没有抵抗,却显得欲迎还拒。然而这仅仅是一瞬间的羞涩,很快,有巳子摆脱心绪的羁绊,如脱缰的野马驰骋起来。
有巳子那纤细、敏锐的身体一旦挣脱了之前所有的虚饰、抑制,突然变得大胆而放荡。因为有巳子一开始是那样的含蓄、娇羞,转眼之间竟如此奔放起来,把内海弄得真是亦惊亦喜。在几次翻云覆雨之后,有巳子喘息着,手指紧紧抠住内海的肩膀,慢慢平静下来。
内海搂着怀里的女人,身上感到一丝寒意。侧头望去,之前烧得红红的炉火暗淡下来,房间里充斥着寒气。
完事后的内海冷静下来,想起家里的妻子。内海和妻子近江很少争吵,但十年前的爱也已变得淡而无味。内海知道他可以住在有巳子这里,但明智的做法还是回家。
内海推了推有巳子露在被子外面的纤细的肩膀。
“唉……” 内海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称呼有巳子。叫妈妈桑不合适,直呼其名又显得太随便了。
“炉火好像灭了。”
“真抱歉。”有巳子急急忙忙穿上吊带裙,披上宽袖棉袍。
“你这就要回家吗?”
“回不回都行啊……”
睡下前,有巳子在炉子里装满的木屑球已经烧尽,只剩下一点红红的火星。
“我可是都听你的。”
有巳子就着余火,又在炉子里加了三个木屑球。
不知为什么,内海踌躇着,说实话留在有巳子这里也就是倒头睡觉
而已,这样的话倒不如回家休息更轻松。
“挺冷啊。”内海看了一下钟,已是凌晨两点半了。
“可以的话,就住我这里吧。”
有巳子眼睛望着炉子,有些羞涩地说。炉火又重新点燃了,发出噼啪的燃烧声。望着侧身端坐在炉子前的有巳子,内海心头涌起一阵冲动,这冲动不同于男人的原始欲望,那是对先前那番亲昵细细品味油然而生的柔情。
“要是你愿意,那我就住这儿了。”
“那就这样吧。”
有巳子轻轻笑了,这笑声倒让内海胡思乱想起来,如此风情万种的女人身旁,曾经有过怎样的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