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政治与政治科学
2010年,美国总统奥巴马在新罕布什尔州市政厅会议发表演讲。(Rick Friedman/Corbis)
思考题
为什么政治不再讨人喜欢?它倒退了吗?
“千万不要对事实发火”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亚里士多德把政治学称作“统领科学”?
马基雅弗利给政治学研究带来了什么?
合法性、主权和权威之间有什么异同?
现在的伊拉克政府是否具有合法性?为什么这么说?
政治在很大程度上是生物学的、心理学的、文化的、理性的还是非理性的?
像政治学这样繁杂的事物能成为一门科学吗?
在美国,重大的医疗改革、大企业的救济金和巨额的财政赤字重新唤起了人们对政治的兴趣。远离政治多年的学生和细心的公民又开始关心政治了。美国总统大选的投票率,经再三动员,也从低至半数上升了几个百分点。政治学家们欢迎这种兴趣的回升,但仍有很多学者担心美国人(以及很多其他国家的人)在逐渐变得非政治化。为什么多年来公众对政治的热情在下降?人们是否对政客及其为党派利益而进行的无休止的、空洞的斗争感到厌恶?是否有种无助的感觉,感到公民个人没有受到关注?是否认为首都华盛顿是那些有钱有势的利益集团的竞技场,它们只是收买它们想要的东西,包括政客?还是说人们在相对繁荣的时期里本能地关注其他事情是一种健康的表现?如果经济状况还不算坏而且世界问题看起来远在天边,为什么要关心政治呢?糟糕的经济形势和长期的战争才会重燃公民对政治的兴趣。
本书认为,政治依然至关重要。如果你(对政治)不感兴趣也不参与,但其他人会,而且他们会去影响那些支配你的生活的决定,那么,他们会把我们送到海外战场去吗?谁要去打仗卖命呢?是你。他们会支持某些公民和团体去修改免税代码吗?谁要为此承担那些人逃掉的税负呢?是你。他们会设立那些费用增加远超想象的政府项目吗?谁将要为此埋单呢?是你。本书的任务之一就是要让你明白,什么是政治,以及它是如何运作的,这样你就可以保护自己和他人不被人利用。无知的人是要被操纵的。
很多人认为政治是令人反感的,他们或许是对的。政治可能天生就是不道德的,或者至少是非道德的。滥用权力、以权谋私和绝对腐败成了政治的显著特征。但你不需要对你研究的对象产生好感。生物学家可能在显微镜下看到一个致病的细菌,他们不会“喜欢上”这个细菌,他们的兴趣在于它是如何生长的、它是怎样造成伤害的以及如何根除它。他们既不会对这个细菌发火,也不会用锤子把载玻片砸个粉碎。生物学家首先要明白自然的力量,然后才能与之共事来改善人类的生存状况。政治学家也是这样对待政治的。
统领科学
亚里士多德,这位学科的创始人,把政治学称作“统领科学”(the master science)。 他的意思是几乎所有事情的发生都有其政治背景,城邦(古希腊的城市国家)的决定支配着其他大多数事情。用耶鲁大学哈罗德·拉斯韦尔(Harold Lasswell, 1902—1978)的话来说,政治学就是研究“谁得到什么”。但也有人反对说,在自由市场的国家里,是经济体制(而不是政治)决定人们的所得。没错,但我们能够拥有一个无须政府干预的完全自由的市场体制吗?一个挽救摇摇欲坠的银行业的决定对这个观点作出了愤怒的反击。很少有人喜欢银行家,但是经济学家呼吁必须采取措施拯救濒临崩溃的经济。政治与经济是密不可分的。
英国石油公司的2010年墨西哥湾石油泄漏事件引起深海钻探的政治问题。美国需要为石油覆盖海面考虑吗?(Julie Dermansky/Corbis)
设想一个完全是自然发生的事件,比如飓风。是政治系统决定是否以及在哪里修建堤坝,是否以及对哪里的洪灾受害者提供援助。灾害是自然发生的,但它对社会的影响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政治控制的。科学又怎样呢?比如我们的细菌生物学家眯着眼睛看显微镜。那不是政治。但是谁资助科学家们受教育以及他们的研究机构呢?可能是私人慈善机构(捐款者可以免税),但政府在其中发挥主要作用。当美国政府决定把艾滋病研究放在首位时,对其他项目的资助就被切断了。细菌和病毒或许是自然的,但研究它们通常却具有政治性。既然这样,同性恋者与关心乳腺癌的妇女就会形成竞争。谁得到什么——是资助对付艾滋病还是乳腺癌?这个决定就是政治。
因为差不多所有的事情都是政治的,研究政治就意味着研究几乎一切事情。有些学生选择“交叉学科的专业”。政治科学就是这样的专业,它借鉴所有其他的社会科学并与之交叉。有时都难以说清哪个地方是历史学、人文地理学、经济学、社会学、人类学和心理学,哪个地方是政治学。一句话,政治科学涉及所有其他的社会科学。
关键概念 ◇ “千万不要对事实发火”
这个所有严肃性研究的基本观点听起来就是个基本常识,却经常被忽略,即使在大学课堂也不例外。它实际上可以追溯到德国哲学家黑格尔相当深奥的思想,他认为事情的发生不是随意和偶然的,而是有着合适和充分的理由的,即“存在即合理”。这意味着我们能够运用我们的理性去描绘事物的真相。我们研究政治要采用“自然主义”的方式,不要对我们的所见所闻愤恨不已,而要努力去理解它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例如,我们听说一个政客从利益集团那里拿了钱。作为政治学家,我们先把愤怒放在一边,然后提出如下一些问题:是否那个国家的多数政客都拿钱?它是个古老的传统吗?这个国家的文化能接受它吗?人们是否希望政客拿钱呢?竞选活动到底需要多少钱呢?政客们有可能不拿钱就竞选公职吗?简单地说,我们要看未经法律允许的金钱交易是否是该政治体系的重要部分。如果是,那么对个别政客感到愤怒就毫无意义。如果我们不喜欢这样,那么我们就要思考该体系应当如何改革来阻止这种额外拿钱的现象。然而改革也可能不起作用。日本曾经通过改革选举法来摆脱传统的“金钱政治”,但收效甚微。像细菌一样,政治当中的有些事情有它们自己的生存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