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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里·梅森在他的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两个拇指勾在背心的袖孔里,眉头紧锁。
“你说的是2点吧,杰克逊?”梅森问他的书记员。
“是的,先生。而且我告诉过她一定要准时来。”
梅森看看手表。
“晚了15分种。”他恼火地说。
他的秘书德拉·斯特里特从桌上抬起头,问道:“为什么不拒绝见她呢?”
梅森说:“因为我想见她。一个律师辛辛苦苦地干许多没有意思的谋杀案,才有可能得到一件有趣的事情。我对这事儿感兴趣。”
“谋杀难道就没意思吗?”杰克逊问道。
“在你办了那么多谋杀案之后,”梅森说,“死人总是没有意思的。重要的是活着的人。”
德拉·斯特里特用仰慕的目光注视着梅森,说道:“这不是一个谋杀案——起码现在还不是呢!”
“但它同样吸引人。”梅森说,“我不喜欢在事实都明了之后再介入进去。我想去探索其中的动机,正如婚姻是爱的最高顶点一样,谋杀是仇恨的最高顶点。而且说到底,仇恨比爱还强有力。”
“那会更有意思吗?”德拉问,说着她探询地打量着梅森。
梅森没有回答,又踱起步来。
“当然了,”他用机械单调的语调自言自语地说,“要做的事情就是要防止谋杀发生。但是,如果一个梦游者真的杀死了一个人,而他对此一无所知的话,我所受到的法律训练使我忍不住意识到,那会是一个多么奇妙的案子:不存在恶意,不存在预谋。”
“但是,”杰克逊指出,“你得说服陪审团,让他们相信,你的委托人不是在演戏。”
“那个外甥女不是可以做证明吗?”梅森问道,他停了下来,把两脚叉开得挺大,好斗地盯着他的书记员,“她不是说她的舅舅梦游,把一把切肉刀,拿到床上去了吗?”
“这倒是。”书记员说。
“那你还需要什么?”
“她的证词或许不会说服陪审团。”
“为什么不能?她怎么了?”
“她很特别。”
“漂亮吗?”
“对,她的外形漂亮得惊人。相信我吧,她穿衣服的方式是故意把身材显示出来。”
“多大年纪?”
“不超过二十三四岁。”
“被娇惯坏了吗?”
“可能。”
梅森挥手做了一个潇洒的姿态:“如果一个体型极佳的漂亮姑娘在证人席上翘起二郎腿,仍不能使陪审团相信她舅舅是个梦游患者的话,我就白干这么多年了。”
说完梅森就仿佛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了似地耸耸肩,向德拉·斯特里特转过身去问:“办公室还有什么事,德拉?”
“一个名叫约翰逊的先生想要您办弗莱彻谋杀案。”
他窑摇头:“绝对没什么可做的,那是一个残酷的谋杀案。弗莱彻无可辩护。”
“约翰逊先生说,有一个机会,就是你可以用不成文的法律,用情绪不正常为借口进行辩护,还有……”
“见鬼去吧,就算他妻子确实和死去的那个男人胡搞吧,弗莱彻本人也是个十足的花花公子。我在夜总会里碰见过他挽着一些性感的女人,去年就碰见过6次呢。这种破坏家庭的行为对于离婚是个好理由,对于谋杀可是个很糟的借口。还有别的吗?”
“有,一个叫麦娜·达琴的姑娘说,有个男人和她订了婚,把她积攒的东西都卷跑了。她发现他是耍了一个骗局。那男人是一个超级风流情郎,特长是诈骗女人。”
“骗了她多少钱?”梅森问。
“5000美元。”
“她该去见地方检察官,而不是我。”梅森说。
“地方检察官会对那男人提出起诉。”德拉·斯特里特指出,“但不会使达琴小姐要回她的钱,她认为你或许能把他摆平。”
“我原以为你说的是他潜逃了呢。”
“他是逃了。但是她找到了他的下落。他用乔治·普里恰德的名字登记,现在住在皇宫饭店,而且……”
“她是个本地姑娘吗?”梅森打断了她。
“不是。她是从内华达的雷诺到这儿来的,她追踪他来到这儿的。”
梅森沉思地眯起了眼睛,说道:“告诉你,德拉,我不会收达琴小姐任何钱,因为她可做的只有一件事,而且会比一个律师做得好得多。你可以把这一劝告告诉她,还有我的问候:倘若那男人确是个骗子的话,那么他还会继续行骗,会用从她那儿骗得的钱再对其他女人下更大的赌注,会把那5000块花在置行头和包装上。告诉她,继续监视他,到了他对某个阔女人下钩的时候,就露面,狠狠地敲他。”
“那不是敲诈吗?”德拉·斯特里特问。
“当然是。”
“假设为此而拘捕她呢?”
“那么,”梅森说,“我会为她辩护,而且不会要她花一个子儿。我的天哪,如果一个女人在成为受害者之后,不能做点儿正义的敲诈的话,这个世界会成为什么样呀!你告诉她……”
电话铃响了。德拉·斯特里特拿起听筒说“喂”,然后用手捂住送话口,对梅森说:“她在外间办公室。”
“告诉她等着,”梅森说,“为了惩罚她,我要让她等5分钟……哦,不,还是让她进来吧!你呆在这儿别走,德拉。杰克逊,你可以走了,去给那个公共运输公司案做答复摘要。”
德拉·斯特里特用冷冰冰的声音说:“告诉哈默小姐,她迟到了18分钟,但是她可以进来。”
杰克逊把一个黄色大夹子夹在腋下,悄悄地离开了办公室。
过了一会儿,通外间办公室的门开了,一个穿着针织运动衣的金发年轻女郎走了进来,那件运动衣就仿佛一件泳装,使她的曲线几乎一览无余。她向佩里·梅森微笑着,尔后以极快的速度说:“噢,真对不起,我迟到了。”
她的目光从梅森身上瞥向德拉·斯特里特。她的嘴仍在微笑,但是眼睛中的笑意却已经没有了。
“我的秘书,斯特里特小姐。”佩里·梅森说,“你不要这样。这对你不会有任何好处。她呆在这儿,记笔记,你无需担忧。她知道怎样守口如瓶,坐下吧。你想为你舅舅的事和我见面,对吧?”
她大笑起来:“您真让我喘不过气来,梅森先生。”
“我可不想那样。坐下,开始吧。”
她把头微微歪向一边,半闭着眼睛,狡黠地打量着梅森,说道:“你有狮子星座的人的特点。”
“狮子星座?”
“对,出生于7月24日和8月24日中间,属于狮子星座。那是一个激烈、善于行动、很有吸引力的星座,你们是由太阳掌管。你有一个坚强的性格,但是你敏感……”
“算了吧,”梅森打断了她,“别浪费我的时间,告诉我我有什么缺点,那样你会在这儿呆整整一下午的。”
“但它们并不是缺点,这是一个辉煌的星座。你……”
梅森坐到一把转椅上说:“你是叫艾德娜·哈默吧?你多大年纪?”
“20……23。”
“那意味着23岁还是25岁?”
她皱起了眉说:“如果你要搞精确的话,那意味着24岁。”
“好吧,我要搞精确。你为了你舅舅的事想见我?”
“是的。”
“他叫什么?”
“彼得·肯特。”
“他多大年纪?”
“56岁。”
“你和他一起住在那个宅子里吗?”
“是的。”
“你的父母去世了?”
“对。他是我母亲的哥哥。”
“你在那座宅子里住了有多久了?”
“大约3年。”
“而你为你的舅舅感到忧虑吗?”
“是的,为他的梦游。”
梅森从办公桌的烟盒里拿出一支烟,用烟的尾部敲打着拇指指甲,抬起头看着艾德娜·哈默。“要一支吗?”他问道,她摇摇头,于是梅森在办公桌的下面一侧擦着了一根火柴,说道:“说说你舅舅的事情吧。”
“我就是不知道从哪儿开始。”
“从开始时开始,他第一次开始梦游是什么时候?”
“一年多一点儿以前。”
“在哪儿?”
“在芝加哥。”
“发生了什么事?”
她在椅子上蠕动着说:“您在使我不安,我宁愿以我自己的方式来讲。”
“讲吧。”
她把膝盖部位的衣服捋平,说道:“彼得舅舅很慷慨,但是很古怪。”
“接着讲,”梅森说,“这等于什么也没有告诉我。”
“我正在试图告诉您他妻子的事。”
“他结婚了?”
“对。娶了一个悍妇。”
“和他住在一起吗?”
“不,她本来正要离婚,只是现在她改变了主意。”
“这话怎么说?”
“她现在住在圣巴巴拉。在第一次梦游之后,她提出了离婚。她声称彼得舅舅当时试图杀死她,可她现在又要撤诉。”
“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