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不久,忽听得楼外吵吵嚷嚷,一片嘈杂声不绝于耳。我(倪布然)走到窗前向外望去,只见大门口聚集着一干人,被保安挡在大门外,正在和信访办的同志们争执着什么。人群中打出一条横幅,仔细一看,横幅上写着:我们要种地,我们要吃饭。看来,城关区的说服劝解工作没有见效,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我转身拨了信访办邱主任的手机,一问情况,果然是葫芦村的群众集体上访来了。邱主任说,他们要求面见宦书记,见不到宦书记,他们坚决不走。我问邱主任要不要告诉宦书记。邱主任说了几句模棱两可的话,便挂了电话。我知道,这时的邱主任左右为难:告诉宦书记吧,宦书记会说他这么点小事也报告书记,要他这个信访办主任干什么;不报告吧,倘若处理不当,事态扩大,书记又要说他这么大的事,当初为什么不报告。
我放下电话,坐下来,处理了几份文件。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大,我放下手头的工作,再次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向外看去。上访的人增加了不少,被保安组成的“防火墙”阻隔在大门之外,与保安们对峙着。我想,如果书记再不出面,事态有可能扩大,就硬着头皮去向市委书记宦海淳报告。进了书记室的门,宦海淳正在拿着话筒说话:“他们要对话?要对话可以,让他们选出代表,安排到信访办和他们的代表谈谈。什么?他们是自发的,选不出代表?我说我的邱主任,你连起码的常识都不懂,三人以上集体行动,必有组织领导,何况这么多人,怎么会选不出代表?”
我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宦海淳说的也许有理,但他们不是选不出代表,是怕供出挑头的,有“木秀于林”之虞呀!宦海淳放下电话,怏怏不乐地对我说:“小倪,你先下去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我说了声“是”,就走下楼去。
和邱主任接上头,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邱主任说,他把宦海淳要选代表的意思和上访人员说了,可他们执意要见书记,不见书记什么都免谈。我只好与信访办的同志一起耐心地和他们周旋。上访的群众大声地质问我:“宦书记为什么不来见我们?他为什么这么怕我们?我们就是老虎,他手里不是有打虎的家伙吗,他怕什么呢?”
我又讲了一遍宦书记要求他们选代表的话,人群像炸开了锅,“我们人人都是代表,除了我们本人,谁也代表不了我们。”
大院内外,上访群众和市委工作人员就这样对峙着,上访的人数在不断地增加。他们高喊口号,吸引着过路的人加入到围观的人群中。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已由市委大门前的空地向马路上延伸,严重地影响到正常的交通秩序。我向邱主任打声招呼,上楼去向宦海淳报告。我说:“宦书记,上访的人和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局面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他们一直要求见您,您还是下去见见他们吧!”
宦海淳望着我,想了想说:“有那么严重吗?”
“我说的是实话,宦书记。”我急忙说。
他白了我一眼,拿起电话听筒,拨了一个号码。电话通了以后,他说到:“嗯,是我,下面有一些上访的群众,都是些老上访户了,你去处理一下。”
我听得出来,听电话的是一位姓白的副市长。我知道,市长齐思民因公出差,就是他在,除了宦海淳,谁也处理不了这些上访户的问题,叫这位副市长去“处理”一下,说得好听一些,是让他做做劝说工作,劝走上访户了事;说得难听一些,就是糊弄糊弄上访人员,能劝劝走,劝不走就和他们耗着,看谁耗得过谁呀!我瞅一眼宦海淳,怎么也不明白,这么精明能干、多谋善断的人物,怎么在这件事情上这么固执己见、不肯屈驾去见见自己的臣民?如果真有什么难言之苦,给群众讲清楚说明白,群众也是会谅解的嘛!他见我呆在那儿发愣,就没好气地对我说:“还愣着干什么,去给白市长帮把手,做做他们的工作,让他们早点离开这里。”
我说了一声“是”,再次走下楼去。我注意到,上访的人和围观的人还在不断地增加,不满情绪在不断地高涨,局面随时可能失控,酿成大祸。我再次想去宦海淳那儿,力劝他出面,平息群众的怒火。但一想到他的那副脸色,想到他对这件事的态度,就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大院外边的群众,喊着口号往里拥挤,里面的保安全力阻止,不让群众进来。肢体冲突一触即发。我拿出手机想给宦海淳打个电话,说说楼下的形势,这时白副市长、政法委鲁书记赶到了现场。白副市长看到这样的局面,从一位保安的手中接过喊话器,看看周围有没有可以站得高一点的支撑物,有人就从信访室搬了把椅子放在白副市长的面前。白副市长站到椅子上,对着喊话器喊道:“乡亲们,我完全理解大家的心情,但我不赞成这种诉求方式。大家完全可以通过正常渠道反映你们的诉求,我们会认真对待你们反映的问题,对你们提出的合理诉求,给予妥善的解决。现在已经到吃午饭的时候了,请大家回家去,吃饱肚子再……”
“我们要见宦海淳,请宦海淳下来!”群众的呼喊声打断了白副市长的话。白副市长的声音淹没在群众的呼喊声中,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他跳下椅子,一时没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