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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风而来的玛丽波平斯阿姨

作者:特拉弗斯(澳大利亚)
栏目:文学.小说
类别:国外
大小:189KB
评价星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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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节选

书籍章节作者介绍
第一章 东风
  你要找樱桃树胡同吗?那只要问一问十字路口那位警察。他把帽子稍稍往旁边一推,搔着头想想,就会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用一个大指头指点着说:“先往右,再往左,然后向右拐一个大弯,就到了。再见。”
  照他指点的路走,一准错不了,你就来到樱桃树胡同的正当中。胡同的一边是房子,另一边是公园,当中有长长的樱桃树。
  要是你想找十七号——你准得找它,因为这本书就讲的这一家——你一下子就能找到。第一,这座房子在整条胡同里最小。第二,这家人家墙粉剥落,需要粉刷了。可这房子的主人班克斯先生对太太说,她或者是要一座漂亮、干净、舒适的房子,或者是要四个孩子。两者都要,他可没这个条件。
  班克斯太太经过再三考虑,决定情愿要大女儿简,第二个孩子迈克尔,要最小的一对双胞胎——约翰和巴巴拉。就这么定了,班克斯一家于是在十七号住了下来。布里尔太太帮他们烧饭,埃伦帮他们开饭,罗伯逊·艾帮他们除草,洗刀子兼擦皮鞋。班克斯先生老说:“干这种活,罗伯逊浪费了时间,我浪费了钱。”
  当然,除了这几位,帮他们的还有一位保姆,叫卡蒂。可她完全犯不着写到这本书里来,因为这个故事一开头,她正好离开了十七号。
  “她走没跟你说,事先也不打个招呼。我可怎么办呢?”班克斯太太说。“登报吧,亲爱的,”班克斯先生一边穿鞋一边说。“我真希望罗伯逊·艾不讲一声就走,因为他鞋子擦了一只忘了一只。我穿出去成了一双阴阳鞋。”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班克斯太太说。“可你还没告诉我,保姆卡蒂的事到底怎么办。”
  “人都走了,我看不出你能把她怎么办,”班克斯先生回答说。“换了我,我就拖人到《晨报》去登个广告,说班克斯家的简、迈克尔、约翰和巴巴拉(不提他们的妈妈)急需一位保姆,人要尽可能地好,工钱要尽可能地少。然后我就等着保姆到前面院子门口来排长队。她们一准会叫我气炸肚子:为了妨碍交通,给警察添了麻烦,我得付给他一个先令。好了,现在我得走了。嗐,跟在北极一样冷。今天吹的什么风??
  班克斯先生说着把脑袋伸出窗口,低头看看胡同口布姆海军上将的房子。这座房子是胡同里最雄伟的,全胡同都为它骄傲,因为它造得跟一艘船一样。花园里竖着一根旗杆,屋顶上还有个镀金的风标,样子象个望远镜。
  “哈!”班克斯先生很快把头缩进来。“海军上将的望远镜说是东风。我也这么想。都冷到骨头里去了,我得穿两件大衣。”他心不在焉地在他太太的鼻子旁边亲了亲,跟孩子们招招手,就出门进城去了。
  班克斯先生每天进城,当然,除了星期天和银行假日。他在那里坐在一张大桌子后面的一把大椅子上工作。他整天工作,忙着数钞票和硬币。他有一个黑色小皮包放零钱。回家有时候给简和迈克尔,让他们放到存钱罐里去。碰到他省不出一点钱来,他会说:“银行破产了。”大家一听,就知道他那一天没剩什么钱了。
  好,班克斯先生带着他的黑色小皮包走了。班克斯太太走进客厅,整天坐在那里给报纸写信,求他们马上给她找位保姆,她在等着。简和迈克尔在楼上儿童室窗口朝外张望,心想不知谁会上他们家来。保姆卡蒂走了他们很高兴,因为他们不喜欢她。她有老有胖,身上一股大麦茶气味。他们想,不管谁来也比她好,就算只好那么一丁点。
  等到太阳开始在公园后面下去,布里尔太太和埃伦就上来给他们吃晚饭,给双胞胎洗澡。简和迈克尔吃过晚饭,坐在窗口等爸爸回家,听东风在胡同里樱桃树的光秃秃的树枝间呼呼地吹过。这些树在暗淡的光线中前后左右摇晃,好象发了疯,想连根从地上蹦起来似的。“爸爸来了!”迈克尔突然指着一个砰地撞到院子大门上的人影说。简盯着越来越浓的暮色看。
  “那不是爸爸,”她说。“是别人。”
  “接着那人影让风吹得晃来晃去,弯着腰,拔掉院子大门的门闩。他们看出那是一个女人,一只手捂住帽子,一只手拿着个手提袋。简和迈克尔看着看着,看到了一件怪事,那女人一进院子大门,好象就给一阵风吹起来,直往房子门前送。看起来是这样的:风把她先吹到院子门口,让她打开院子门,再把她连同手提袋等等吹到前门口来。两个看着的孩子只听见很响地砰的一声,她在前门口着地的时候,整座房子都摇动了。
  “多滑稽!”这种事情我从没见过,“迈克尔说。
  “咱们去看看她是谁!”简说着抓住迈克尔的胳膊,把他从窗口拉开,穿过儿童室,来到外面楼梯口。他们从楼梯口这里,一向能够清楚看到门厅发生的事。
  这会儿他们看见他们的妈妈从客厅出来,后面跟着一位客人。简和迈克尔看到新来的人有一头发亮的黑发。“象个荷兰木偶,”简低声说。那就是说她很瘦,大手大脚,有一双直盯着人看的蓝色小眼睛。
  “你会看到他们都是些乖孩子,”他们的妈妈说。
  迈克尔用胳膊肘狠狠地顶了顶简的腰。
  “他们一点不淘气,”妈妈嘴里这么说,可心里没谱,好象连她也不怎么相信自己的话。他们听见新来的人哼了一声,看来她也不相信。
  “好,至于证明信……”班克斯太太往下说。
  “哦,我有个规矩,从不那证明信,”那人斩钉截铁地说。班克斯太太瞪大眼睛看看她。
  “可我以为照规矩是要拿出来的,”她说。“我是说,我知道大家都这么办。”“我认为这是古老十八代的旧规矩,”简和迈克尔听见那斩钉截铁的声音说。“老掉牙了,可以说早都过时了。”
  班克斯太太最讨厌的就是过时,对过时东西简直受不了。因此她紧接着说:“那好吧。我们可不在乎这个。当然,我不过是问问罢了,因为也许,呃,也许你要拿出来。儿童室在楼上……”她在前面带路上楼,一路讲个没完,只顾着讲,就没看到后面的动静。可简和迈克尔在楼上楼梯口看着,对新来的人这时候的古怪举动看得一清二楚。当然,她是跟着班克斯太太上楼,可她上楼的办法与众不同。她两手拿着手提袋一下子很利索地坐上楼梯扶手滑上来。班克斯太太来到楼上楼梯口,她也同时到了。简和迈克尔知道,这种事从来没有过。滑下去的时常有,他们自己就常干,可滑上来的这种事从来没有过!他们好奇地盯着这位新来的怪人看。
  “好,那就全讲定了。”孩子们的妈妈松了口气。
  “全讲定了。只要我高兴,”来的人说着,拿起一块有红花有白花的大手帕擦擦鼻子。“孩子们,”班克斯太太突然看见他们,说,“你们在这儿干吗?这是照顾你们的新保姆,玛丽·波平斯阿姨。简,迈克尔,说‘你好’呀!这是……”她朝小床上的两个娃娃挥挥手,“一对双胞胎。”
  玛丽阿姨牢牢盯住他们看,看了这个看那个,好象在拿主意她是不是喜欢他们。“我们得说吗?”迈克尔说。
  “迈克尔,别淘气,”他的妈妈说。
  玛丽阿姨继续把四个孩子看来看去,接着她大声吸了口长气,好象表示她已经下定决心。她说:“我干。”
  事后班克斯太太告诉她丈夫说:“她好象是给了咱们大面子似的。”
  “也许是的,”班克斯先生用鼻子擦了一会儿报纸角,很快又把头抬起来。妈妈一走,简和迈克尔就靠到玛丽阿姨身边。她站得象根电线杆,双手叠在胸前。“你怎么来的?”简问她。“看来象是一阵风把你给吹到了这儿。”
  “是这样,”玛丽阿姨回答了一声。接着她解开围脖,脱下帽子,挂到一根床柱上。看来玛丽阿姨不想再说什么话——虽然她哼了好多次——简也就不开口。可玛丽阿姨一弯身去开她的手提袋,迈克尔忍不住了。
  “多好玩的手提袋!”他用指头捏捏它说。
  “着是毯子,”玛丽阿姨说着把钥匙插进锁孔。
  “你是说装着毯子?”
  “不,是毯子做的。”
  “哦,”迈克尔说,“我明白了。”其实他没怎么明白。
  这时候手提袋打开了,简和迈克尔一看,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他们更奇怪了。“怎么,”简说,“里面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你这是什么话?”玛丽阿姨反问了一声,站起身子,看来好象生了气。“你说里面什么也没有?”
  她说着,从空袋里拿出一条浆过的白围裙,把它围在身上。接着她拿出一大块日光牌肥皂、一把牙刷、一包头发夹、一瓶香水、一张小折椅和一瓶润喉止咳糖。简和迈克尔瞪圆了眼睛。
  “可我刚才明明看见手提袋里是空的,”迈克尔悄悄说。
  “嘘!”简说,只见玛丽阿姨这时候拿出一个大瓶子,瓶子上有张标签写着:“睡前一茶匙。”
  瓶颈挂着一把匙子,玛丽阿姨倒了满满一匙子深红色的水。
  “是你喝的药水吗?”迈克尔充满好奇心问道。
  “不,是你喝的,”玛丽阿姨把匙子向他伸过去。迈克尔看着他,皱皱他的鼻子,表示拒绝。
  “我不要喝,我不用喝。我不喝!”
  可是玛丽阿姨的眼睛盯住他,迈克尔一下子发觉,你朝玛丽阿姨一看就不能不听她的话。她有一种古怪的东西——一种使人又怕又说不出地兴奋的东西。匙子越来越近。他屏住气,闭上眼睛,咕嘟一口。满嘴都是甜味。他转转舌头,一下吞了下去,满脸堆起了笑容。“冰草莓汁,”他高兴得发狂。“还要喝,还要喝,还要喝!”
  可玛丽阿姨的脸还是那么板板的,给简倒一匙子。可倒出来的水闪着银色、绿色、黄色的光。简把它尝了尝。
  “是橙汁,”她说着舔嘴唇。可她一看见玛丽阿姨拿着瓶子向双胞胎走去,就奔到她面前。
  “噢,别,请别给他们。他们太小。他们喝不了不好。谢谢你!”
  玛丽阿姨不睬她,只狠狠地看她一眼让她别响,就把匙子尖往约翰嘴里灌。约翰起劲地呱哒呱哒喝,简和迈克尔一看洒在围涎上的那几滴,就断定这一回喝的是牛奶。接着巴巴拉也喝到了她的一分,咕嘟咕嘟喝下去了,还把匙子舔了两次。
  玛丽阿姨这才倒了一匙,一本正经地自己喝下去。
  “晤,糖酒,”她说着吧嗒一下嘴唇,用塞子把瓶子重新塞了起来。
  简和迈克尔的眼睛惊讶得鼓起来,可是没工夫多想,因为玛丽阿姨已经把怪瓶子放在壁炉架上,向他们转过脸来。
  “好了,”她说,“马上上床。”她动手给他们脱衣服。他们看到,扣子和搭钩让卡蒂大婶解开很费工夫,可是玛丽阿姨手里,转眼都解开了。不到一分钟,他们已经上了床,看着玛丽阿姨在暗淡的灯光中拿出其余的东西。
  她从毯子手提式袋里拿出七套呢睡衣、四套布睡衣、一双高统鞋、一副骨牌、两顶浴帽、一本贴明信片的簿子。最后拿出来的是一张折叠行军床,还有羊毛毯和鸭绒被,她把床架在约翰和巴巴拉的小床之间。
  简和迈克尔乐滋滋地看着,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可他们两个都明白,在樱桃胡同树胡同十七号出了了不得的大怪事。
  玛丽阿姨把一件呢睡衣从头上披下来当帐子,在它下面脱衣服。迈克尔被这新来的怪人迷住了,再也忍不住,向她叫着说:“玛丽阿姨,你永远不再离开我们了吧?”
  睡衣底下没有回答。迈克尔又忍不住了。
  “你不会离开我们了吧?”他焦急地嚷嚷说。
  玛丽阿姨的头伸出睡衣,样子很凶。
  “那边再有人说话,”她吓唬说,“我就叫警察了。”
  “我不过说,”迈克尔胆怯地开口,“我们希望你不会很快就走……”他住了口,觉得满脸通红,脑子很乱。
  玛丽阿姨把眼睛从他身上移到简那里,一声不响。接着她大声吸了吸鼻子。“我呆到风向转为止,”她简单地说了一声,吹灭她的蜡烛,上床睡觉了。“那就好,”迈克尔说,一半说给自己听,一半说给简听。可简没在听。她在回想这事发生的经过,思索着……
  玛丽阿姨到樱桃树胡同十七号的经过就是这样。虽然大家有时侯向往卡蒂大婶管家时的那种更安静、更正常的日子,可总的说来,玛丽阿姨来了大家还是很高兴。班克斯先生高兴,因为她一个人来,不妨碍交通,他用不着给警察小费。班克斯太太高兴,因为她可以告诉别人,说她孩子们的保姆非常时髦,不让人看证明信。布里尔太太和埃伦高兴,因为它们可以整天在厨房喝浓茶,不用上儿童室开饭。罗伯逊·艾也高兴,因为玛丽阿姨只有一双鞋,而且是她自己擦的。
  至于玛丽阿姨自己觉得怎样,那就没人知道了,因为她从来不跟大家多说话……
第二章 休假
  “每两个礼拜一次,星期四两点到五点可以出去,”班克斯太太说。
  玛丽阿姨牢牢盯住她说:“太太,上流人家是隔一个礼拜,一点到六点。我希望也这样,要不……”玛丽阿姨没往下说,可班克斯太太明白下面是什么话。下面的话就是要不她就走。
  “很好很好,”班克斯太太赶紧说,恨不得玛丽阿姨知道上流人家的事不比她多。于是玛丽阿姨戴上白手套,胳肢窝里夹着她的伞——倒不是为了怕下雨,只是为了伞柄漂亮,她不能把它留在家里。伞柄有个鹦鹉头,这种伞怎么能留下来呢?再说玛丽阿姨爱时髦,要给人看到她最漂亮的样子。说实在的,她百分之一百认为,她给人看到的样子不会不漂亮。
  简在楼上儿童室窗口向她招手。
  “你上哪儿去呀?”她叫到。
  “请你把窗子关上,”玛丽阿姨回答说。简的头赶紧缩进去。
  玛丽阿姨顺着花园小路走去,打开院子门。到了外面胡同,她一下子走得飞快,好象怕赶不上时间,这下午就溜掉了。到了胡同口她往右拐,再往左拐。警察说了声你好,玛丽阿姨向他高傲地点点头。这时候她觉得,她的休假开始了。
  她在一辆空汽车旁边停下来,照着车窗玻璃戴正她的帽子,扫平她的上衣,把伞夹紧,让大家看见伞柄,或者说让大家看见鹦鹉头。打扮好以后,她就去会见卖火柴的那个人了。虽说是卖火柴的,那人却有两个职业。他不仅象普通卖火柴的人那样卖火柴,还在人行道上画画。这两个职业他按天气轮换着干。下雨天他卖火柴,因为画了画也会给雨水冲掉。晴天他就整天跪在人行道上用彩色粉色笔画画,画得很快,你还没走到拐弯地方,他已经把一边人行道画满,又画另一边了。
  这一天虽然冷,却是个晴天,他在画画。玛丽阿姨踮起脚尖向他走去,想叫他吃一惊,这时他正在一长串画上增加两只香蕉、一个苹果和伊丽莎白女王的头像。“喂!”玛丽阿姨很温柔地叫他。
  他只管在一只香蕉上加上一道一道的棕色,在伊丽莎白女王头上加上棕色的鬈发。“阿哼哼!”玛丽阿姨发出两声女人的咳嗽。
  他下了一跳,转过脸来看见了她。
  “玛丽!”他叫道,听这口气你就知道玛丽阿姨是他生命中何等重要的人物了。玛丽阿姨低头看看自己的脚,把一个脚尖在人行道上擦了两三下。接着她对着鞋微笑;鞋很清楚,这微笑不是冲着它的。
  “今天我休息,伯特,”她说。“你不记得了吗?”伯特就是那个卖火柴的,他的全名叫赫伯特·阿尔弗雷德。
  “当然记得,玛丽,”他说,“不过……”他住了口,难过地看着他的帽子。帽子放在最后一幅画旁边的地上,里面一共只有两便士铜币。他把它们捡起来,丁丁当当摇摇。“你就挣到这么点吗,伯特?”玛丽阿姨说,可她说得那么欢,你根本不能说她是失望。
  “就这么点,”他说。“今天生意不好。你以为人人都高兴出钱看这些画吗?”他朝伊丽莎白女王头像点点头。“唉,就这么回事,玛丽,”他叹了口气。“我怕今天不能请你去吃茶点了。”
  玛丽阿姨想起了她休息时他们两个总是要吃的木莓果酱蛋糕,刚想叹气,看到了卖火柴那人的脸。她很机灵地把叹气变为微笑——笑得很甜,两边嘴角都翘上去,——说:“没什么,伯特。别放在心上。不吃茶点我觉得更好。这种点心不容易消化,真的。”你真不知道玛丽阿姨多么爱吃木莓果酱蛋糕,这是她心地好。
  卖火柴的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因为他把她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放在自己手上,用力地握住。接着他俩沿着那排画走去。
  “有一幅画你从来没见过!”卖火柴的指着一幅画自豪地说。画上是一座盖着雪的山,山坡上到处是蚱蜢蹲在大朵的玫瑰花上。
  这一回玛丽阿姨可以大大叹口气而不会伤他的心了。
  “噢,伯特,”她说,“画得真好!”听她的口气,他觉得这幅画应该送进皇家画院。那是一个大画厅,陈列着许多名家的画。人们来看画,看上半天,相互就说:“真不错,亲爱的!”
  玛丽阿姨跟卖火柴的接下来看的一幅画更好了。这是乡村,画上都是树和草,远处看见一点儿蓝色的海,背景有点象马尔盖特海滨浴场。
  “真不错!”玛丽阿姨赞美说,弯小腰来好看得清楚些。“伯特,怎么回事?”原来卖火柴的现在抓住她另一只手,样子非常激动。
  “玛丽,”他说,“我有了个主意!一个好主意。咱们干吗不上那儿去,这就去,今天去?两个人一起,到画里去。你说呢,玛丽?”他依然抓住她的双手,带她离开大街,离开铁栅栏和电灯杆,一直到画里去。嗐,他们到了,到画里去了!
  那里多么翠绿,多么安静,脚底下的嫩草又是多么柔软啊!他们简直不相信这事真的,可他们在绿枝下弯腰走过时,树枝在他们的帽子上沙沙地响,五颜六色的小花在他们的鞋边弯倒。他们对看着,看到对方变了。玛丽阿姨看去,卖火柴的好象给自己买了一套崭新的衣服,因为他现在上身穿着红绿相间的鲜艳上装,下身穿着白法兰绒长裤,最漂亮的是头上那顶新草帽。他看来难得这么干净,好象才洗刷一新。
  “怎么啦,伯特,你看上去真美!”她用赞美的声音叫道。
  伯特一时说不出话来,张大了嘴,瞪圆了眼睛眼睛看着她。接着他咽了一口口水说:“天呐!”
  就这么一声。可他说话的腔调和看着她的快活样子,使她不由得从手提包里拿出镜子来照。
  她也发现自己变了,她肩膀上围着可爱的人造丝披肩,上面满是水吻花样。她觉得脖子上痒痒的,一看镜子,原来是帽边垂下一条卷曲的长羽毛,搔着她的脖子。她自以为最好的一双鞋子不见了,已经换上一双更好的,上面有大宝石扣子闪闪发亮。她仍旧戴着白手套,拿着伞。
  “天呐,”玛丽阿姨说,“我是在度假呢!”
  他们就这样自我欣赏又相互欣赏着,一起穿过小树林子,来到一块洒满阳光的小空地。那里有张绿色的桌子,下午茶点已经摆好了!
  中间是高高的一堆木莓果酱蛋糕,齐到玛丽阿姨的腰部。蛋糕旁边烧着一铜壶茶。还有两盘油螺,旁边两根针,是用来挑油螺肉的。
  “象做梦似的!”玛丽阿姨说。她向来一高兴就这么说。
  “呜哇!”卖火柴的说。这也是他的口头禅。
  “请坐,太太!”传来一个声音。他们转过脸,只见一个高个子从树林子里出来。那人身穿黑衣服,胳膊弯上搭一块餐巾。
  玛丽阿姨完全惊住了,她在桌子旁边一把绿色小椅子上扑通坐下。卖火柴的张大眼睛看着他,也一屁股坐在另一把椅子上。
  “我是服务员,两位,”穿黑衣服的人向他们解释。
  “噢!我在画里可没见过你,”玛丽阿姨说。
  “啊,我正好在树的背后,”服务员说。
  “你不坐吗?”玛丽阿姨很有礼貌地问。
  “服务员可不坐,太太,”那人说,不过有人请他坐,他看来很高兴。
  “请吃油螺,先生!”他给卖火柴的指指那盘油螺。“请用这枚针!”他用他的餐巾擦擦一枚针,递给他。
  他两个开始用茶点,服务员站在旁边,看他们还要什么。
  “我们到底吃到了,”玛丽阿姨向那一大盘木莓果酱蛋糕伸过手去拿,悄悄地说,可声音并不轻。
  “唔!”卖火柴的同意她的话,拿两块最大的。
  “喝杯茶怎么样?”服务员说着,从铜壶里给他们一人斟了一大杯。
  他们喝了一杯,有喝了两杯,为了表示吉利,把一大盘木莓果酱蛋糕都吃没了。接着他们站起来,拍掉身上的蛋糕屑。
  “不用付钱,”服务员不等他们讨帐单,便对他们说。“你们来这里,我们已经感到很荣幸。就在那边有旋转木马!”他朝树木之间一道窄缝挥了挥手,玛丽阿姨和卖火柴的看到有好几匹木马在旋转。
  “奇怪,”她说。“我也记不起在画里看见过它们。”
  “啊,”卖火柴的自己也记不清楚了,“我想它们该在画的里头吧?”
  他们来到旋转木马那儿,木马正好慢下来,他们跳上木马,玛丽阿姨骑一匹黑的,卖火柴的骑一匹灰的。音乐重新响起来,他们开始转动了。他们骑到亚茅斯港又骑回来,亚茅斯港是他们两个最想去看看的地方。
  等到他们回来,天差不多要黑了,服务员在等着他们。
  “非常抱歉,太太和先生,”他很有礼貌地说,“我们七点钟关门。这是规定,两为知道。让我带路领你们出去好吗?”
  他们点点头,服务员抖抖他的餐巾,在他们前面带路穿过树林子。
  “你这回画的真是幅好画,伯特,”玛丽阿姨说着,挽住卖火柴人的胳膊,把披肩拉拉紧。
  “我尽可能要画好它,玛丽,”卖火柴的谦虚地说。不过你可以看到,他的确很自豪。就在这时候,服务员在他们面前停下。前面是一座好象用粉笔粗线画出来的白色大门廊。
  “到了!”他说。“这是出口。”
  “再见,谢谢,”玛丽阿姨跟他拉手说。
  “再见,太太!”服务员说着,把身玩得头都碰到了膝盖。
  接着他向卖火柴的点点头,卖火柴的歪着头向服务员闭上一只眼睛,这是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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