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关于本书及作者
在毛泽东口述,史诺笔录的《毛泽东自传》中,毛氏对其长沙时代的学生生活曾有下面
的一段回忆:
“于是第二年夏天我们步行湖南全省,走遍五县,和我一起的有一个名叫萧瑜的学生。
我们走遍了五县,不费一文钱。农民们供给我们饮,供给我们睡觉的地方。”
这里毛氏所说的那个和他在一起的名叫萧瑜的学生,即是本书的着者萧瑜博士。
萧博士字子升,号书同,湖南湘乡人,与毛泽东是邻县邻区的同乡。他有个弟弟,名叫
萧三,字子璋,是毛泽东小学时代的同学。在去长沙进中学之前,毛泽东曾先在湘乡境的东
山学堂读过两年小学。毛氏在其“自传”的“童年时代”一章中回忆东山学堂时期的生活
说,那里的学生,大多是地主们的子弟,穿着很华贵的衣服……我的穿着比别人寒酸,我只
有一身较为体面的衣裳。许多阔学生都看我不起,因为我平常穿的衣裳总是破烂不堪。可是
我也有阔学生做朋友,而有两个同伴特别知己。其中有一个现在是作家,住在苏联。”
这里毛氏所说的那个当时“住在苏联”的“作家”,即是萧子璋。
萧瑜博士生于一八九三年,与毛泽东同岁。二人系长沙第一师范不同班次的同学,总角
之。巳故北京大学教授杨昌济在其“日记”中记叙说,他在长沙所教授过的最优秀的三个男
学生是萧、蔡和森和毛泽东。而事实上这三人当时也是相互间切磋最多的好友。
毛泽东之成为马克斯主义者多半受了蔡和森的影响;这几乎是所有研究中共产党史者一致
的看法。但毛、蔡之结识则缘于萧瑜。
毛泽东最早从事政治活动的资本是“新民学会”,而萧博士则是该学会两个最早期、最
重要的发动者和组织者之一;另外的一个最早创建人是毛泽东。
一九一八年游学北平之举是毛泽东生命发展的一大转捩点;但假定没有萧瑜的策动和授
助,当时毛氏是不会或不可能北上游学的。
民国初年,长沙学生时代的萧瑜、蔡和森及毛泽东等三人,被称为“湘江三友”;後来
蔡、毛二人转变为马克斯之徒,而萧氏则成为一自由主义者。三人本来是生命、感情上的好
友,而政治见解和政治立场竟活生生地把他们拆开。若从情意和友谊的观点来看,这实是
“湘江三友”的悲剧。
萧氏是民国初年湖南青年参加赴法勤工俭学的主要策动者;在全国性的勤工俭学运动中
他亦扮演重要角色。他在法国学成归国後,在二十年代曾为国民党在北方从事地下工作,并
曾先後在北平担任农矿部次长、北平大学教务长、华北大学校长和故宫博物院院长等职。三
十年代初,他又离国往法,在其後的二十年中,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法瑞二国从事汉学教育方
面的工作。
五十年代初,他自瑞士移居南美铤拉圭,继续其汉学教育工作,现巳辞世。此书名《毛
泽东前传》,由台北“李白出版社”在一九八九年四月十五日初版。
李白出版社地址:台北市吴兴街三九四巷二之二号四楼
电话:七○八一八一三
2.自序
本书之作非为歌颂英雄,亦非在贬责草寇。我全无此种意向。何况在我看来,英雄和草
寇之间的界线有时根本就是模糊不清的。
本书所述,旨在从我记忆之仓中,选出一般读者感到兴趣,且与远东问题有关联的生平
若干片断,作成正确的记录,更重要的是,无论是对我自己的同胞来说,还是对整个的人类
世界来说,我都感到把某些巳经为官方历史或多或少歪曲的事实记录下来,是我的责任。因
为我巳经看到不正确的细菌出现于书册之中。
我的记忆力是我最珍贵的天赋之一---我至今犹能熟记孩提时期之往事---在撰述
本书之各章节时,当年与毛泽东相处的情景一一浮现,历历如在眼前,即使我所保存之当时
的日记亦可不必参。旧梦重温,给我带来多少欢栾时光;然而知我者皆能证明我绝不是一个
做白日梦的人。
我相信本书是记述毛泽东的青少年时代以及中国共产主义运动之诞生和有组织的发展之
头一部着作。我深信,我是唯一熟知此等事件之细节和秘密的人;而由于我并非政坛中人
物,故能够公正而自由地加以揭露。
自一九三七年中日战争爆发毛泽东成为众所周知的人物之後起,很多中西友人要求我撰
写我与毛氏之间的交往……巳知和未知的。于是我开始以法文写了一段当年行乞的经过。这
一段故事刚刚写完,友人林语堂先生要求我撰写毛泽东早年的生活,作为他所主编之杂志的
主要篇章。原来的故事很不容易缩短,于是我乃重新加以规划,而另外写出二十四章,但在
我尚未写完之前林先生的杂志却巳经停刊了。因此我便保有两份原稿,一份为十七章的法文
稿,另一份为二十五章的中文稿;我皆欲将之完成。其时内子阅读两份原稿之後大为感奋,
而表示愿将两稿合译为一本完整的英文稿。这就是本书的由来。
本书第一至第八章的故事,其中一部分是毛泽东本人告诉着者的,其馀的部份则是我们
故乡的亲邻以笑谈的方式传述的。我对他的弟弟毛泽覃知之甚稔。我听说他後来成为一位红
军的军官,而远在毛泽东当权之前他就被南京国民政府的军队击毙了。自从我们在第一师范
聚首起……那就是从第八章起……我希望能使当年的经过清楚地重现出来。而由于自己也是
本书的一个角色之故,因而能够保证字字真实。我所详述者显然只是经过选择的一些片断,
因为要把我们两个人在那重要的十年中一起生活和工作所发生的事情都记述下来,乃是不可
能的。
在这本记述中,从头至尾我都极其小心谨慎地保持当年谈话的真切情景。发生于约莫四
十年前之所有本书中记录的谈话,一定是被清楚地记忆着的。假定今天我们仍然讨论同样的
问题时,所表陈的观点将不会有太大的不同,不过我将会把我观点更有力更成京地表达出
来。
二十年来,我阅读过不少中、日文和西洋文关于毛泽东早年的生活和中共诞生的文章和
书藉。对那些夸大和荒诞的记述我常常情不自禁地窃笑不巳。中共的出版物怕是在党的命令
之下选写的,而共产党处理这类事情的原则是宣传重于真理。在中共出版的一切书刊中,他
们通常总是避免提到我的名字,虽则我曾经和他们的领袖在一起工件,并且共同从事组织的
活动。假定他们提到我时,一定要在我的名字之前加上“反动的”的字样,因为我不是一个
共产党人,我的名字对他们没有好处。但在另一方面,在我的书中我都毫不犹豫地使用共产
党人的全名。因为我是在撰写历史,并非为任何目的而作宣传。
本书是对中国和我个人的一个悲惨的纪念品。内子孝隐以坚强的毅力在接受一次严重的
手术之前夕完成了英文的译稿。她对本书因其重要使命而将广被阅读一事具有完全的信心,
然而不幸,她竟未能及见本书的出版。除了中文诗和散文之外,这是她唯一的一本英文书,
她虽曾有撰写若干种英文著作的计划,但可叹的是她巳不能付之实现了。本书之由叙大
(SyracuseUniversitty)出版社出版固极为适当,这及为因为内子在学生时代曾经日日夜夜
在叙大校园中消度过数年之故。当她因个人的画展而第二次到美国时,曾应邀在那个她所深
深喜爱的城市之艺术博物馆中作过一次讲演。
本书之问世获得林语堂先生之协助良蠲而序文之赐尤见盛情。在此我要向退休的荣誉教
授、哲学教授派波博士(Dr.RaymondF.Piper)和派波夫人(Mrs.LilaPiper)致以最诚挚的谢
意;派波博士曾为本书写了一篇优美的前言并制作了一简要的年表,而派波夫人为准付印书
稿化了很大的功夫。他们两人是阅读本书英文稿头一对美国朋友,而对本书咸表示热切的期
待。我对叙大出版部主任贝恩(DonaldBean)和该部执行编辑梅思洛边夫人
(Mrs.ArpenaMesrobian)之丰富的经验和才干至为倾心。他们二人对本书的信心巳表现于他
们为本书出版所作的努力之中。刊载于本书正文後面的注释系诺尔斯博士(Dr.RobertNorth)
所作,我在这里谨向诺氏致诚挚的敬意。
我希望这本记述,对那些寻找关于中共初起之真实材料者有所参考。没有谈到的东西还
有很多,可能的话或会在另一本书中记述出来。
(蒙特维多市一九五九年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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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林语堂
我能为本书的缘起略缀数语,至以为快。若干年前当着者夫妇寄居法国坎尼斯城时,我
们尝作肌长而欢快的聚谈。萧氏夫妇皆是学者和画家,而萧先生对民国初年之人和事的记忆
尤为惊人。他学生时代与毛泽东……当今大陆的独栽者……的交往,则是当时最动人的话题春秋
之一。
作者和毛泽东来自同一省份和地区,本书的内容自是全然可信。湖南向以出英雄与草寇
着称。湖南人从不气馁。因此,这需要由一个湖南人来写另外一个湖南人。我发现着者的政
治观点尽避和毛泽东极不相同,然而在这里他却巳成功地写出了一个真实而公正的毛泽东生命塑造时期的传记。我相信本书兼具永久和时下阅读的只重价值。
2. 许配毛泽东的杨开慧
杨先生有两个孩子:儿子名开智,女儿名开慧,开慧是年小的一个。她生就一副圆脸,
身材异常纤巧。有些地方很像他的父亲,深眼窝,小眼睛;但肤色很白,完全没有杨先生的
黝黑遗传。一九一二年当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是十七岁,就读于长沙中学。
从那一年起,我和两个同级同学,熊光祖、陈昌等三人,每个礼拜天的早上,例必到杨
先生的家去讨论功课,和杨先生的家人同吃中饭,饭後再返回学校。同桌吃饭的,除了我们
师生四人之外,还有开慧和杨师母。当她们进来之时,我们只是恭恭敬敬地一鞠躬,以此代
替寒暄;我们之中从无一人开口说话。在整整两年的时间中,我们每个礼拜天都在杨先生的
家里吃中饭;每次吃饭都吃得很快,而且气氛肃静,连一个字也无人吐露。当然我们亦并非
冷漠。我们不可能旁若无人似的坐在那里;有时我们的视线相,特别是当我们之中两个人同
时在一个盘子中夹菜时,我们只有藉眉目交通,但彼此之间却绝无相对而笑。一九一八年,
当我在北平杨先生的家中用饭时,我们在饭桌上的表现仍和在长沙时一模一样。
杨先生吃饭时从不讲话,我们尊重他的肃静,所以只有尽可能地快吃。这种气氛每令人
想到基督徒在教堂里祈祷时的情形。杨先生本来很讲卫生,但他不曾体验到一项事实:人们
在饭桌上正常的谈笑,造成欢快的气氛,会有助于消化。
杨太太对人很和气。她烧得一手好菜,每次都让我们吃得很多。我们对杨师母的菜特别欣
赏。但为了避免把桌子上的菜吃光而弄到不好意思,有时我们必须自我节制。我们向杨先生
表示,我们吃饭应该付若干饭费。他说假定我们愿意这样,那是可以的,因为在某些外国的
大学生也有这种习实,但只能付一点点,作为象徵的费用,绝不能多。
我们三个总是同去同回,但有一次例外,那是在民国元年,中饭过後,杨先生送我们出
门之时,他忽然让熊光祖留了下来,停一会再走。于是光祖又坐了下来,我们两个人先走
了。当时我猜想,杨先生一定有什么话要单独和光祖说,而不愿意让我们听到;因,对于那
件事情我们从来没有再提过。一九一九年,我在巴黎之时,忽然接到开慧一封长信,感到不
胜惊奇。在那封信中,她告诉我杨先生的死讯。她知道我钦佩和尊敬杨先生,而她深知杨先
生去世的噩耗会使我十分伤痛,因为杨先生和我之间宛如父子。她信中充满了忧伤。我们彼
此之间从不曾交谈过,这封信是我接到的唯一的信。在那封信的未尾,她说她正动程返回长
沙,但却未告诉我通讯地址:因而,我也无法写信给她。
一九二○年毛泽东回长沙之後,便和开慧结了婚。他们有三个孩子;其中一个曾经留学
莫斯科,非共的中国都管他叫“毛王子”。不过,开慧却并非毛泽东所爱的第一个女人。在
我们同学圈的朋友之中,有一位芳名陶斯咏的小姐曾为杨昌济先生认为最优秀的三个女弟子
之一。陶小姐是很出色的人物。一九二○年,她和毛泽东在长沙开办了一间文化书店,然而
由于思想上极不相同,後来他们终于在友好的气氛下宣告分手。陶小姐在上海创办了一所学
校,名叫“立达学院”。後来她一直住在上海,直到去世时为止。她的年纪远较开慧为大。
一九二○年,我从巴黎回到长沙之後,曾经向毛泽东询问杨师母和开慧的消息,因为我
想去看看她们。毛泽东告诉我她们位在乡下,很远,但对他们的恋爱的事情却只字未提。后
来却又完全告诉了我。当时,我正请杨师母的一位朋友桓太太,替我把一件小礼物交给她。
我抱歉的是没有回杨开慧的信,感到罪过的是没有献议照顾杨先生的遗稿。
一九二七年,我在南京听说湖南省政府即将逮捕开慧,因为她巳经是一名共产党员,并
且是毛泽东的太太。当时我尽了一切努力,包括给具有影响力的人物写信、打电报等等,试
图挽救她的生命,但终于没有成功。
一九三六年,我第三次旅居法国,老朋友熊光祖到巴黎去看我。我们很自然地谈到过去
第一师范的种种,对杨先生的家庭都不胜感伤。我们都认为开慧不应该遭到惨死。说到这
里,光祖深深地叹一口气道:“是润之杀了开慧。”
最後,我问他隐藏在我脑子里很久的一个问题:我说:“约莫在二十年前,我就想问你
一件事,但从未提出来。现在我希望你告诉我,你是否还记得,有一次我们三个人从杨先生
家里走出来,他又把你叫了回去的事情吗?杨先生和你说了些什么?是怎样的一件秘密?”
他毫不犹豫地答道:“杨先生和杨师母打算把开慧嫁给你。”光祖又补充说:“开慧自
己也有这个心。我当时不得不告诉杨先生,说你巳经结过婚了。这就是为什么当时我没有和
你们说的缘故。”
我现在静静地想起这件事情。我遗憾的是不曾在三十年之前知晓。杨先生巳经在二十六
年前去世,而他的女儿也巳经离开人世十八年了。开慧曾经给我一封长信,而我却不曾写回
信给她。那次我回到长沙之後,我甚至没有去看她一趟,而仅托人送给她母亲一件小礼物。
她必定认为我是一个毫无情意和毫无同情心的人。我应该负罪地说:“假定我未曾结婚,假
定我接受了她的爱情,她一定不会以毛泽东妻子的身分被逮捕和被枪毙。”
有一天在日内瓦,我和我的妻子孝隐谈到杨先生的家庭,她深有感触地说道:“它是一
个命定的悲剧吗?它真富有诗意!”
我立刻拿起笔来写出下面的一首诗:
“人生好梦最难圆,往事悲思四十年。未挑琴心先有意,偕飞比翼早无缘。灵犀曾未通
胸次,宝剑无由挂墓前。太息无情贪霸业,害妻饮恨在黄泉。”??
4.我们的朋友:蔡和森
谈到中国共产的兴起,必须提到我们的朋友蔡和森。他是第一个毫无保留地接受共产主
义原则的中国人。毛泽东信奉共产主义,他有极重要的影响。
和森和我是同县同乡。他身材瘦长,两只门牙突出。他是意志十分坚强的人,虽然少有
笑容,但对朋友却非常友善。
和森和我本来是第一师范的同学,比我低两班,但後来他转到岳麓山高级师范学校就
读。他的母亲在我们湘乡县城主持一所学校,我们都管蔡母叫“大娘”。“蔡大娘”还有一
个女儿,芳名蔡畅,现在是中共全国妇女会的主席。蔡畅在十几岁小泵娘年龄之时,我们都
叫她“小妹”。她的意志十分坚强,有似及兄,但她的身材矮小,在体魄上和她哥哥全无相
似之处。我很喜欢和森,并且尊敬他的家庭。
和森为人缺少创发力和推动力,又不愿意在任何事情上求助于人。因此他在高级师范毕
业久後竟一直失业。他的母亲妹妹在岳麓山下租了一所小房子,和森就和她们住在一起。他
们生活异常果困窘,常常弄到无米下锅。
那时候我在“修业”和“楚怡”两所学校任职,有一份固定的收入,又在“楚怡”的宿
舍住宿。毛泽东知道我与和森的友谊,有一天他急急忙忙跑到学校来找我,问我道:“你听
到关于和森的消息吗?”
我惊奇之馀,答说我巳有一段时间没有和他见面了,一直等待着他的消息。
“那麽,”毛泽东接着说:“有人告欣我,他家里现巳断炊,和森为此十分苦恼,认为
自己住在家里是给母亲增加负担,因此提了满篮子的书离家,到岳麓山下的爱晚亭去了。”
爱晚亭是由四根圆柱所支撑的小尖亭盖,并无墙壁,是黄昏乘凉的地方。“他巳别无所,只
好餐风宿露了。”
“你看到他没有?”我问道。
“没有,我没有看到他,是老陈告诉我的。”
“你为什么不去看看他?”我问道。
“我去看他毫无用处,我没有辨法帮助他。”毛泽东耸耸肩膀,把责任交给了我。
毛泽东走後,我向学校请了假,渡过湘江,往岳麓山走去。走近爱晚亭之时,看见和森
背依亭柱,坐在石阶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聚精会神地阅读,对我的走近全无所觉。从
他的神情看去,对整个世界似是寂然无存。
当我叫出他的名字时,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带着错愕的神色说道:“你怎麽有空老远过
江来看我呀?”
“我请了一天假。”我回答说。
“那你一定是到岳麓学院去的了?”他问道。
“不是,我不到那里去。我特地看你来的。而且我还要丢看蔡大娘呢。”我答道。
“有什么新闻吗?自我上次进城後又有很长时间了,这里又没有报纸。”
“没有什么特别的新闻,”我说:“你就住在亭子里吗?毫无疑问这里很好,很凉爽,
但如果下起雨来,那也不好受的呀。”
“但现在不是雨季呀。”
“我特来邀你搬到我们的学校楚怡里去住。我在那里很感寂寞,我寝室外面有一间小房
和一张床。你可以在那里看书,课馀时我们可以一起谈天。”
“但那里不是你的家呀”他反对说:“你只是在学校住宿,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一点麻烦也没。学校里有我们的宿舍,那就像我自己的家一样,决不会有麻烦。你搬
去之後,马上就会感到象是在家里一样。走,现在就跟我去,今天。”
“我必须先回家把东西整理一下。我明天和你一起去。”他说。
就这样决定了,我们便一起去看蔡大娘。和森小心翼翼地提着他那破竹篮子书。当我们
到达他家时,蔡大娘叫她女儿去弄些山树的枯枝,不一会工夫,“小妹”就面带笑容地端了
一杯白开水给我。他们买不起茶叶,蔡大娘抱歉地说“没时间进城去买荼叶”,请接受一杯
开水。我递给她一个信封,里面是四元钞票,我解释说是“给大娘一点礼物”。
噢,谢谢你,”她说:“可是你不必这样客气!”她谨慎地把那个信封放在她的衣袋
中。她猜测,毫无疑问这是金钱,但她却不知数目多少。当时四块钱是颇为可观的数目,至
少可供她们母女二人两个月的食用。她很快走进房里,一会又面带笑容地走了出来。她没有
说什么,然而我却知道,她巳经打开信封看过了。
“蔡大娘,”我说:“我来邀和森跟我一起到学校里去。他在这里很寂寞,我在学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