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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庆皇帝

作者:刘德贵(清)
栏目:人物.传记
类别:古典
大小:1.87M
评价星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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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节选

书籍章节作者介绍
内容介绍

  白绫半匹灭和珅

  不愧清龙汉民根。

  盛世康乾手底去,

  未知何处觅余荫。

  ——引自富察·鹤年先生《清帝杂咏十二首之七·嘉庆》

  爱新觉罗·顒琰,初名永琰,1760年生,其生母魏佳氏,祖上属汉军旗,后被抬入满洲旗。所以,后人称顒琰是“清龙汉凤”所生。顒琰的父亲乾隆,做了六十年皇帝后仍很健康,只是因为不愿超过其祖父康熙的在位时间,才立他的第十五皇子顒琰为皇太子,并将帝位内禅给顒琰,改元为嘉庆。于是,大清朝便空前绝后地出了一位太上皇,和一位在太上皇余荫下登极的嘉庆皇帝。

  嘉庆真正掌握国政,是在嘉庆四年太上皇驾崩之后。这时的大清,已不是史家称道的“康乾盛世”那般光景了。白莲教、天理教纷纷举义,一些外藩也屡示不恭,而最令嘉庆头疼的,则是贪官污吏横行,引起百姓的强烈不满。可以说,嘉庆执政的二十五年,也正是他为整顿吏治伤透脑筋的二十五年。他首先拿天下第一贪官和珅开刀,没收其家产以充实国库,继而又铲除了一大批贪官污吏。可惜的是,嘉庆长期在乾隆的耀眼光环下生活,养成了他优柔寡断的性格。因此,对弊政多是惩而不杀、戒而不绝,直到他死前,吏治也没有得到真正有效的整饬。这不能不说是嘉庆一生最大的遗憾。

  嘉庆死于1820年,谥号为“受天兴运敷化绥猷崇文经武孝恭勤俭端敏英哲睿皇帝”,庙号仁宗,葬于昌陵。

  《嘉庆皇帝》一书,生动地刻画了顒琰的内心世界和嘉庆一朝的风风雨雨,文笔流畅、情节曲折、语言犀利,读后令人感慨万千、掩卷长叹……





嘉庆皇帝--01



01

  云收雨住,风流天子乾隆揽着魏雪香的小蛮腰,意犹未尽地慨叹道:“汉家女儿的风韵,当真令朕耳目一新呢!”……博学多识的乾隆不会不知道,他为皇十五子命名“永琰”的“琰”,是征讨不善诸侯的带锋芒的玉圭。难道这时他就预感到,他和雪香生下的这个皇子,将来会对贪官污吏来一番大清扫么……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人们常用它形容苏杭人文昌盛,山水明媚,物产富饶;其实,苏杭的山水所孕育的秀丽的女儿,也绝胜过天下任何地方,她们如苏杭的山、苏杭的水、苏杭的天空,妩媚、明丽、清纯。

  然而,苏杭最漂亮的女儿却不出在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西子湖畔,也不在“夜半钟声到客船”的姑苏城内,而是在苏州西南七十多里处的——香雪海。

  香雪海实际上是一道山岭,岭上枝木葱郁,有如堆秀;岭下溪水澄澈,如同白练。这里户户种梅,人人爱梅,每到深冬,满岭满壑,全是梅花,成了花的海洋。此时雪花又漫天飘落而下,在梅花的芬芳中飏飏荡荡,——这个地方叫做“香雪海”,是再恰当也不过的了。

  香雪海的女儿,有雪与梅的肌肤容颜,又有雪与梅的气质神韵。

  有三间小屋,轻灵地架在香雪海的坡岭上。冬天,檐角与梅枝交结;春夏,墙根旁摇动着旱芙蓉;金秋,遍绕篱笆的则是傲雪的梅花。

  三间小屋,在香雪海中,从春到夏,从夏到秋,以花为伴,与花为友。

  小屋里住着三口人:父亲、母亲和女儿。父亲,是个瞎子;母亲,也是个瞎子;可是女儿的眸子,则明澈如岭下的溪水,清清亮亮。

  康熙末年,一位落榜的举子,经过苏州,爱上了从香雪海上走下来的一位唱评弹的女伶,女伶是个瞎子。有人说这举子看中了那女伶的美貌——虽然她双目失明,但却玉骨冰肌;又有人说这举子落榜以后心灰意冷,于是便沉沦堕落;又有人说这举子本来就是疯子。举子的行为当然遭到家庭的反对;但是,也许这举子真的疯了,他竟然刺瞎了双眼,毅然地、坚定地走上了香雪海。

  两个瞎子,生下个女儿,叫雪香。雪香是香雪海最漂亮的女儿。

  三口之家,以评弹说书为生,日子过得虽贫寒,却也逍遥快乐。

  乾隆九年,雪香已经十七岁,老两口不免为女儿的终身大事忧愁,可是思来想去,女儿纵然是艳丽绝伦,温柔贤淑,但出身如此卑贱,怎能寻个像样的人家?

  一天,老两口又说起女儿的婚事,雪香道:“爸爸妈妈不要为这事焦心,女儿自有女儿的打算。”父亲道:“难道你已经有了意中人?”女儿的脸羞得如早晨晴空中的雯霞,嗔道:“哪有的事。”母亲说道:“看来女儿自有主见,但终身大事,也不能再耽搁了。”雪香道:“如果爸爸妈妈同意,我们一块到苏州去,如何?”父亲马上反对:“这万万不可,我们这里的乡下人厚道,你四处说书,可以无事;但是苏州地面上尽是些什么人,你怎能到那种地方去?”母亲也道:“那种地方,你万万不能去。”女儿却道:“爸爸妈妈不就是在苏州认识的吗?”

  听了女儿的话,虽然都是双目失明,老夫妻俩仍对望了许久许久,老两口淡泊为人,犹如这岭上缭绕的白云,来去从容,没想到女儿的心性却极高。是啊,在家里,在这深山里,便永远没有机会,而要创造机遇,就要冒很大的风险。

  虎丘在两座山崖的中间,那里有一方池水,清凉冷冽。相传吴王阖闾曾在这儿试剑。因此,这个池子就叫作“试剑池”。

  试剑池旁围着一圈人,里三层外三层围个水泄不通,人人都静立在那里,并无一丝儿的嘈杂,他们都被场内悦耳的琴声及美妙婉转的歌喉陶醉了。

  已是春天,碧蓝的天空中不时地划过几只黄鹏,几只紫燕,空谷中,深树里,不时地回响着清脆的鸟鸣。

  江苏布政使、苏州织造、苏州知府等,陪同北京来的内务府总管兼乐部尚书舒赫德、宦官宫殿监督领侍福安来到这里。他们也为歌声与琴声所吸引,大家都不约而同驻足在那里静听,没有说一句话。许久,歌声随琴声细弱下来,像春天早晨里绽放新绿的枝条上挂着的一根蛛丝,飘飘扬扬,飘飘扬扬……

  剑池碧水幽幽,山崖俯首静默。

  舒赫德和福安是皇上的近臣,这次到苏州是为宫中挑选乐师而来的。待人群散去,二人看到歌女绝世的姿容,绝世的意态风神,惊异非常,随即内心里又狂喜不已,一个念头同时在二人脑海中闪出,二人不约而同地对望了一眼,发出会心的微笑。

  舒赫德对苏州知府道:“不妨暂且将这三位唱评弹的留下。”知府早已会意,忙道:“当然,当然。”于是走上前去向三位艺人道:“三位的运气,被宫中的总管看上了,以后的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了!”

  众人进了一个院落,这里本是晋朝司徒王珣的别墅,院子里古木峰嵘,绿苔满地,雅洁而又清爽。

  走到一间雅室,舒赫德道:“各位大人如果有别的事不妨自去办理,不必在这里陪同了。”众人退去,福安道:“总管大人,这个女子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才艺又如此高超,若带到宫中,不怕皇上不喜欢。”舒赫德道:“《大清律》云:‘以女色诱皇上者斩’。何况有清以来,哪准汉女入宫?”福安道:“当年康熙帝南巡,也曾纳过汉女,至于入宫不入宫,奴才实在不知道。这个女子,绝对盖过六宫粉黛,若带到宫中,难道乾隆爷不效法康熙帝?”舒赫德道:“这事若办不好,你我一人小命休矣。”福安道:“但是若办好了,我乃刑余之人没有什么,可对大人您,却是前程无量啊。”说到这里,福安定定地看了舒赫德好久,才又道:“人生就是如此,凡事都要有个‘敢’字,不敢作敢为,终是一生庸庸碌碌。”舒赫德道:“此事定要想得周全,你我荣辱,在此一举。”福安道:“我乃刑余之人,不讲什么‘荣辱’,只是在我看来,此事成算,总在十之八九。”

  另一间房内,雪香和她的母亲早已泣不成声。老举人道:“我和你母亲,是一片梅花,终究要烂在香雪海的泥土中,是一片雪,总要融化在香雪海的怀抱里。而你,雪香,香雪海的女儿,更应知道人要顺从自然。”雪香道:“女儿若是个男子,便要娶一香雪海的女儿,永世生活在香雪海的云雾中;但我是个女儿,我又是你们的女儿,香雪海孕育了我,却不拥抱我,这里没有我合适的位子,我要走了,我只有到山外去寻找能埋葬我的泥土。”

  屋外的树梢上,风在低吟。

  母亲道:“宫中,和香雪海是两个世界,是两个世界的极端。那里,一年到头,风霜刀剑,是最没有人情的地方。何况,你本是汉家女伶,到那里,又是做太监们的师傅,一生难道……”

  父亲打断了母亲的话:“让她去吧,她已经创造出机遇,她还会再创造出来的。”

  已是夏天,北京骤然间变得异常暑热。养心殿内放了许多大冰块,殿内一片清凉。福安正给乾隆打着扇子,见他放下手中的奏折,说道:“皇上这几天特别辛苦,奴才以为皇上不妨到南府听听曲子,何况自我们挑选乐师歌手以来,皇上还从来没有临幸过。”

  恰好,乾隆今天略感闲暇,心情也比较舒畅,于是道:“摆驾南府。”

  南府,就是南长街南口的南花园,是太监们习乐排戏的地方。乾隆和他的祖父康熙、母亲钮祜禄氏,都极喜欢听戏,所以宫里有许多小太监学习戏曲,宫中也经常派人到各地雇用或买些乐师名伶来这里教练、表演。

  舒赫德早已在那里恭候,福安早派小太监把乾隆幸临南府的事告诉了他,待乾隆南面坐定,几个太监急忙给乾隆把扇。舒赫德巴掌一拍,九架古琴顷刻间呈月牙形摆好,随后,转出九个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小太监,在古琴旁坐定后,边抚琴边齐声唱道: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琴声与歌声交织在一起,让人荡气回肠。美妙的音乐烘托出万里月光下潋滟无垠的江湖,乾隆感到宇宙是如此广阔,如此浩渺,神思在月光下的长江湖海上飞越……

  突然,乐曲戛然而止,歌队的齐唱变为一人在幕后清唱: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银光闪耀的月亮照耀着绵延万里的长江,洒在树上雕出如霜的花儿,大千世界成为一片银白色的梦……

  待唱到“但见长江送流水”,歌者从幕后转出,乾隆定睛看时,惊讶得差点跳起来,世上竟有这样清纯绝色的女子!乾隆在内心惊叹道:“她不就是‘皎皎空中孤月轮’吗?”

  那女子的歌声渐渐地沉静下去,犹如一轮明月静静地、悄无声息地沉在澄澈的湖底。停了片刻,又是小太监们的齐唱: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待唱到最后两句“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又是那女子的清唱。乾隆恍恍惚惚,仿佛自己变成了江边的一株披着银色月光的树。

  福安道:“皇上,唱得还好吗?”

  乾隆并不回答,只是长时间地望着福安和舒赫德,神情古怪,高深莫测,望得二人心惊肉跳,冷汗淋漓。好久,乾隆道:“让那女子再弹唱一曲。”福安和舒赫德此时才敢喘口大气。

  这清唱的女子,便是雪香。

  雪香高挽着发髻,微微低着头,把眸子向皇上盼了两盼。就这两眼,使得乾隆帝似乎来到一个万年绝谷之中,见到一池荡心涤肺的深潭,顿时洗去一身俗气。

  雪香唱道: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乾隆内心惊动,让她近前,细细看她,真如月里嫦娥下凡。于是问道:“你从何处来,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道:“奴婢姓魏,叫雪香,是内务府管领清泰的女儿。”

  “你回去吧。”乾隆说道。

  望着那雪香走远,乾隆对舒赫德和福安道:“随朕来。”

  乾隆又回到养心殿,福安、舒赫德跟在后面,心里七上八下。乾隆坐定后,一声震喝道:“你二人不仅欺君罔上,而且随意带汉女入宫,迷惑皇上,罪在凌迟灭族!”

  舒赫德、福安魂飞胆丧,急忙跪倒,五体投地。舒赫德道:“皇上圣明,奴才罪该万死。但我二人实在是看她技艺超绝,埋没民间,实在可惜,这才雇到南府,做几天教习,马上就要放她回去,不想被皇上撞见。”

  乾隆一拍案子道:“还敢强词夺理,这一切分明是你二人处心积虑蓄谋已久的安排。那女子方才说她是什么‘清泰’的女儿,分明是你二人的教导——实在胆大包天,你二人还不从实招来。”

  福安道:“这事多是奴才的主意,要杀只杀奴才一人。当初是我怂恿总管大人雇来这女子,来京的路上,觉得她不便教习小太监,于是奴才想,清泰一生老实勤谨,膝下只有一女,不想在去年腊月里病死,清泰夫妇痛不欲生,不如把这个女子过继给他做个女儿,聊以抚平他们内心的创痛,到了京城,一问清泰夫妇,恰好他女儿病死的事知道的人极少,户口上也没有销去她女儿的名字,况且清泰夫妇见了这雪香,和他们过去的女儿模样儿一般,满心愿意认这个义女。过了一段时光,见这个雪香又极孝顺,老夫妇俩对她倍加疼爱。现在,已真真正正地成了不可拆开的一家三口儿。”

  舒赫德道:“此事虽然是福安出点儿主意,但这也是我自己的意思。我是总管,决定做这件事的是我,皇上要杀只杀奴才,福安实是胁从。”

  乾隆道:“你二人似乎挺够义气——站起来吧。”

  二人哪敢站起,五体投地,一动不动。

  “朕叫你二人站起来!”声音员不大,却透着阴冷和威严。

  二人哆哆嗦嗦地站起来。

  乾隆道:“有多少人知道这清泰的女儿死了?清泰认这苏州女子做女儿又有多少人知道?”

  舒赫德回道:“皇上圣明,已看出她是苏州女子——清泰是一个老老实实的人,口讷少言,职位又低,平时很少与人来往,他女儿殒伤,实在没有什么人知道。这苏州女子在南府做教习,一些人反向清泰道贺,说他有这么个漂亮的女儿,前次选秀女怎没被选上;还说迟早她会被选中的,定会让皇上看上,日后若是腾达,别忘了身边的同事。”

  福安道:“众人没有哪一个怀疑这女子的来历。清泰只是内务府的包衣(奴才),众人哪能想到他敢认汉女作女儿,且是冒充女儿;恰因为这清泰憨直,不然再疼爱这女子,也不敢做出这种事来——他实在是不敢。”

  乾隆道:“虽然你们是出于一片忠心,事做得也周密,但你们毕竟对朕不恭,尔等也只不过想借此事邀宠请功乃至进身,本该定你们‘大不敬’罪,但朕暂且饶你们一次,若再做出藐告,若再做出藐视朕的事,定斩不饶!”

  二人被乾隆点破心机,战战兢兢,原先那美丽的梦想,早已化为泡影,只想现在能够全身保职,实在已是侥幸。

  舒赫德道:“皇上,那女子该如何处置?”

  乾隆道:“你们把这个女子的来历身世等一切情况,详细地说一遍。”

  舒赫德从那举子刺瞎双目说起,乾隆听罢,也摇首感叹。

  福安道:“要找到那举人夫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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